第10章 请命(第3/5页)

屈原一惊,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又听楚王低喝一声:“到底是谁在欺瞒不谷?”

屈原“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叩首于地:“灵均如有一句欺君之言,愿受任何责罚!”

楚王沉默地注视着跪于地上的屈原,屈原亦是一动不动,静候君音。

良久,楚王轻声说:“屈原,你可知,权县县尹因何空缺至今?”

屈原埋首回道:“魑魅魍魉,横行于世!三年之内,四任县尹或狼狈离职,或无功而殁!”

楚王沉沉道:“既是如此,你还要去?”

屈原抬起头,直直望向楚王道:“敢问大君,舍我,其谁?”

“你……”楚王气结,忆起当日朝堂之上,众人畏缩躲避之态,这权县县尹之位仿佛是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愿接下。

楚王想了想,不以为然道:“先生一介书生,有何把握将这一县之地治理妥当?理政可不是依靠口舌之才。”

屈原也不羞恼,只微微一笑,扫了一眼楚王手中的和氏璧,轻声问道:“大君可是在为秦国借璧一事烦恼?”

楚王略一怔,故意道:“借璧一事已有定论,当以信义为重,不落人口实,不谷何来的烦恼?”

屈原轻轻摇头道:“纵使决意借璧于秦,亦不过是缓兵之计。强秦瞩目之下,大君难道不曾为后续自保之策而忧?”

“哦?依先生所见,不谷何忧之有?”楚王问道。

屈原微笑道:“自是征兵之忧。”

楚王闻言大震,“征兵之忧”四字如重锤击于胸口,令他登时色变。这正是日夜困扰他的喉中之鲠。自楚王即位以来,已是连年征战,若在此时大举征兵,一来打草惊蛇,反而令强秦警醒;二来也易激起民怨,若内忧不平,则外患更起。如此困局,如何令他不心焦。

屈原平静地说:“若大君以为举国征兵不妥,不若……借家军之名。”

楚王挑眉:“家军?”

屈原道:“正是。如以屈家军之名征兵,对外不易引起警惕,对内不易激起民愤,只道是一家之事。待战事一起,亦可随时收编为王军。”

楚王果然动容,抚掌道:“甚妙!先生果然心思玲珑!”

屈原微笑道:“大君谬赞,理政之事,可不只是依靠口舌之才。”

楚王一愣,随即放怀大笑:“好你个屈原!竟敢与不谷下埋伏!该当何罪!”

屈原再叩首道:“便请大君罚屈原任那权县县尹来将功折罪。”

楚王渐渐收了笑意道:“那权县霸匪横行,历任县尹皆是有命当,无命回,哪有你一个少傅来得自在轻松。只是区区一县,亦是我大楚王土,一县之民,亦是我大楚之民,这县尹之位,乃是百姓父母,身担重任。”言及此,楚王深深注视着屈原,丢下一句,“三日之后,不谷自会予你一个答复。”

屈原离去后不久,兰台宫高高的台阶之下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赭色贵服,披金坠玉,峨冠博带,熟悉之人远远望去便知此乃王叔子尚是也。

子尚觐见之时,楚王正自阅览竹简,头也未抬地问道:“王叔今日怎地过来了?身体近来可好?”

子尚恭敬行礼道:“有劳大君惦念,老臣一向安好。今日觐见,是特为秦国借璧之事而来。”

楚王闻言,不由抬头问道:“王叔有何高见?”

子尚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进言,只是拍拍手,却见两个宫人抬了一方蒙着黄布的木盒上来。楚王来了些兴趣,微微颔首示意,木易随即上前将那木盒恭敬端了上来,呈于楚王面前的案几之上。

子尚这才躬身一礼道:“借璧一事,进退皆是两难。老臣私心想着,大君必定已为此烦扰多时,只盼此盒中之物能为大君疏解烦忧。”

楚王掀起黄布,打量了一下那个木盒,无漆无纹,只以木色本身示人,做工亦未见精致,端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头盒子。他好奇心愈盛,伸手缓缓将盒盖掀了起来。

一方璧玉赫然出现在盒中,楚王一见,不由面色一变。他看看手中的和氏璧,再看看盒中的无名璧玉,除了尺寸略有不同外,其余竟是一般无二!

楚王惊异地看向子尚,子尚微笑施礼道:“恭喜大君,得此璧玉,借璧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见楚王依旧满面疑惑,他进一步解释道:“老臣差人遍寻我大楚江山,终得此玉。虽细看之下,玉质与尺寸犹与和氏璧有所差距,但经过能工巧匠悉心加工雕琢,以求形似而神近。想那秦王从未见过和氏璧,安能分出真假?”

楚王闻言沉吟许久,又问:“那秦相张仪曾在昭和府中任客卿,和氏璧当年失窃之事听闻便与他脱不了干系,若他果真见过此璧,岂非正中了他的下怀?”

子尚笑道:“大君心细如发,明察秋毫,老臣佩服!不过若那张仪果真曾亲见和氏璧,则必是于那窃玉之时。如此有损体面与名声之事,他如何敢认?堂堂秦国丞相竟是窃玉蟊贼?若真如此,即便他看出破绽,怕也无人再信!这样一来,他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损了自身名誉,又无法向秦君复命,如此傻事,谅他也不会去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