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洞房之夜

新娘要他杀一个人

鲁世雄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烧,珠帘飞绣凤,帐舞蟠龙;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香浓艳溢,说不尽的豪奢气象,绮丽风光。珠帘后面,有一美人,红帕蒙头,娇姿半掩,新装初卸,肌肤胜雪。在烛光映照之下,更显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鲁世雄的心上虽然还有一个少女的影子,对着独孤飞凤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他的新娘——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可是独孤飞凤却好似不知道他进来似的,头也没有抬起来看他。

但见她眉若春山,眼如秋水,眉眼盈盈之处,却似乎有淡淡的哀愁。

鲁世雄心里有些纳闷,也有些吃惊,过了许久,还不见独孤飞凤和他说话,鲁世雄忍不住上前一揖,道:“我出身卑微,自知不配高攀格格,格格对这门亲事,若不乐意的话——”

独孤飞凤低声说道:“你别这样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你的爹爹是檀元帅的下属,我的爹爹也不过是王爷的家将。只要你不嫌我,我已经是满意了。”

鲁世雄听得甜丝丝的,说道:“那么,娘子是另有心事?”

独孤飞凤道:“不错,我是另有心事。”

鲁世雄心头一震,道:“不知格格可以说给我听么?”他对独孤飞凤的称呼从“娘子”又改回了“格格”,正显出了他心情的动荡不安。

独孤飞凤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说道:“你娶我为妻,是迫于王爷命令,还是真心真意的喜欢我?”

听到这样的问话,鲁世雄只好说道:“格格才貌双绝,不啻天人。小可得遇格格,只有自惭形秽,夫复何求?”他虽然是掩着良心说话,不过也的确是有几分喜爱独孤飞凤了。

独孤飞凤道:“那么,你真的喜欢我了?”

鲁世雄道:“但愿一生长伺妆台,听格格的差遣。”

独孤飞凤这才露出笑容,说道:“你真的肯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话?”

鲁世雄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独孤飞凤道:“好,那么今晚就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可做得到?”

鲁世雄道:“请格格吩咐。”

独孤飞凤缓缓说道:“我要你今晚去杀一个人!”

杀的是杨家将的后人

鲁世雄吃了一惊,笑道:“娘子是说笑吧?洞房之夜去杀人,岂不辜负了良宵花烛?”

独孤飞凤板着面孔道:“谁和你说笑?五更之前,你不把那人的首级拿回来,你就休想再进洞房!”

鲁世雄道:“好,我去就是。你要杀谁?”

独孤飞凤道:“长安街有条皮帽胡同,皮帽胡同里,有一间名叫昌业的皮货店,皮货店里有一个老板,姓杨。有一天我去买狐裘,他对我出言无礼,甚不恭敬,你去给我把他一剑杀了!”

鲁世雄心头大震,极力按捺自己,不露出惊惶的神色,勉强笑道:

“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一个人,这——”

独孤飞凤道:“你要说我太过分了,是不是?”

鲁世雄道:“不敢。不过,人命关天,那人似乎罪不至死。”

独孤飞凤怒道:“他调戏了我,还是件小事?你刚才怎么答着?哼,哼,说得倒好——任从格格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你现在又推三阻四了?你是不是识得那姓杨的,下不了手?”

鲁世雄咬了咬牙,说道:“好,我马上就去。五更之前,把他的首级送回来给你。”

独孤飞凤道:“你听清楚了。这个杨老板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短发浓须,左颊有个金钱般大小的疤痕,最易记认。你可不要杀错了人!”

鲁世雄道:“是,你说得很清楚,我决不会杀错的。我这就去啦!”以他的聪明,他当然知道独孤飞凤不是怕他杀错了人,而是怕他胡乱杀个人搪塞,却叫那个姓杨的跑了,回来倘若发现首级不是那个姓杨的,这才推说是杀错了人。如今独孤飞凤先行说破,亦即是破了他可能使用的花招。

其实,鲁世雄哪里用得着独孤飞凤这样的详细告诉他?对于姓杨的这个人,他也许知道得比独孤飞凤还多。

这个皮货店的杨老板是宋国杨家将的后人,杨令公杨继业的第七代孙。他这间皮货店宝号“昌业”正有昌大祖业的意思。

这个杨家将的后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跑来金京当一个皮货店的老板,他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甘冒不测之险,来金京作卧底的。

鲁世雄还知道这个杨老板武功极高,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杀呢?还是不杀?

鲁世雄出了王府,不由得连连苦笑。“想不到王爷还是信不过我。唉,这才是一次真正要命的考试!”

他可以猜想得到:独孤飞凤之所以要如此试他,当然是出于王爷的授意。什么“调戏”云云,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皮货店的老板怎敢调戏王府的格格?独孤飞凤又岂是个好惹的人,倘若真有此事,她不把那杨老板杀了才怪?不过,鲁世雄心里虽然明白,却不能将独孤飞凤当面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