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笑傲乾坤狂士气歌残金缕女儿情(第3/8页)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消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旧日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前度刘郎,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但茫茫苍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这首词虽然也是调寄《六州歌头》,意境却与张于湖的那首大不相同。张词是直抒志士胸臆,此词则是婉诉儿女情怀。词中是写一双痴情儿女,在无可奈何中分手,追思往事,不胜凄婉。与珊瑚那妙曼温柔的剑舞配合起来,真是歌舞双绝。耿照听得心头如醉,不由得想起表妹秦弄玉来,暗暗叹了口气。

珊瑚缓缓收了舞姿,交还宝剑,问道:“公子何以脸有不悦之色,敢想是我的剑舞太坏了。”耿照笑道:“你歌舞双绝,以此佐酒,胜过汉书万倍。只是我多饮了几杯,又听了你的歌辞,不禁想起一些往日的亲友。”珊瑚又嫣然一笑,说道:“哦,原来如此。你想的谁人,可是想那玉面妖狐?”耿照佯怒道:“你又来取笑了,他日我告诉你的小姐。”珊瑚笑道:“婢子谢罪,相公,你可别生气啦,以后我再也不提那妖狐就是。”

耿照心里正想:“此女能文能武,剑法精妙,又解诗词,不知何以却做了人家的婢女?”这话他当然不方便问,正在思想,珊瑚却忽地向他问道:“耿相公,你今年几岁?”

耿照心头一跳,蓦地想起了连清波来,当日连清波与他初会之时,她也向他问过年岁。耿照暗自想道:“莫非是她也想与我结为兄妹?”当下答道:“我今年虚度十八春了。”

那壶美酒早已给他们喝得干干净净,珊瑚又添上一壶,再喝了两杯,醉颜酡红,忽地幽幽叹了口气。耿照禁不住又是心头一跳,问道:“珊瑚,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之事?”

珊瑚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嗯,那也不必去说它了。”耿照亦已有了六七分酒意,细味“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一句话,触起自己惨痛悲伤的种种遭遇,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断绝,默默无言地陪着珊瑚又喝了几大杯。

珊瑚忽道:“耿相公,你可知道我为何问你年岁?”耿照道:“不知道。”珊瑚黯然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知交,要是他还活在人间的话,今年也是十八岁。”耿照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和他既是知交,怎的连他的生死存亡都不知道么?”珊瑚道:“他也像你一样,是个有志气的青年,本是我的邻居,四年前忽然遭遇了一场横祸,从此就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嗯,他不但和你同年,连相貌也有几分相似;所以我见了你,就不禁想起他来了。”珊瑚本是说过不欲提的,但终于还是把她的“伤心事”透露出一点端倪。

耿照心道:“原来如此,她是酒入愁肠,伤怀念旧,并非想与我结为兄妹。”对珊瑚的身世,不觉起了几分好奇之念。但他是个厚重的人,虽然有了酒意,却也还知道江湖的避忌,心想:“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我自己的身世秘密也是不愿向人吐露的,何必问她。”

珊瑚道:“耿相公,你可是在想什么?”耿照道:“没什么。”珊瑚斜着眼睛看他,忽地笑道:“不对,耿相公,你一定是有着什么心事,大约因为我是婢女,不愿对我说吧。”耿照这时确实是被珊瑚勾起了心事,原来他是由珊瑚的遭遇而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了自己与表妹秦弄玉也是由于一场横祸而彼此分离,而且直到如今,还不知表妹是敌是友。这遭遇比珊瑚的更不幸了。他虽然不知道珊瑚所遭遇的是什么横祸,但最少她还在怀念“那个人”,言语中对那人充满爱意,显然不似自己与表妹一样,已成了仇人。

耿照与珊瑚相处了这几日,由于珊瑚性情爽朗,相处几日,已如多年老友一般。耿照也从没有将她当作婢女看待。可是虽然如此,他也还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向她倾吐。当下给她言语挤兑,一时大急,急忙说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明十倍,我怎会因为你是婢女看轻你呢?我是在想……”珊瑚道:“想什么?”耿照随口说道:“我是在想,嗯,听你这么说,你不是从小在柳家长大的了。”这句话是他无话可说,临时随便想起来的,说出来后,忽然觉得不妥——这岂不是刺探她的身世秘密了?

珊瑚倒没有嫌他冒昧,爽爽快快的便回答道:“不错,我本来不是自小就给人家做婢女的。不瞒你说,这婢女是我自愿做的。”她又喝了一杯,接续说道:“我遭遇横祸那年,刚是十三岁,孤身女子,无靠无依,幸得高人指点,这才投靠到公孙隐门下,情愿做他家的婢女的。”耿照说道:“你的小姐不是姓柳么?这公孙隐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