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两代求书留海外一生低首伴蛾眉(第5/7页)

厉胜男察觉了金世遗的用心,便即附和他的意思说道:“也好,就让他多活几天。咱们明日先商议怎样去找武功秘笈。”厉盼归这时也想到了凭自己一人之力,未必便报得了仇,说道:“等妈好了,捉这几个恶贼自是手到擒来,只是我实在气这恶贼不过,待过三两天,我把这两只金毛狻调养好了,先叫他们吃吃苦头。”

那老婆婆笑道:“他们俩口子受了许多惊吓,你也应该让他们早些歇息了。”厉盼归擦燃火石,点起了一支巨烛,说道:“胜男,厉家只剩下你我两人,老家已经没有,从今之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带你们看看这个家吧。”那支巨烛是他用野牛的油脂制的,点起来十分明亮,金世遗和厉胜男跟在他的后面,但见地道纵横,随处有机关埋伏,这都是乔北溟当年的设计,再经过厉伯子、仲子兄弟修理增益的,金世遗这才明白,若不是得厉胜男带领,休说找不到这个洞窟;就是误闯进来,也决计走不出去,必定困死其中。

洞窟里面甚为宽广,有好几间石室,经过了厉家父子两代几十年的经营,日常用具,或者是用石头制的,或者是自烧的陶瓷,倒也应有尽有。厉盼归将乔北溟当年的练功静室拨给他们,收拾一番,在炕上铺上兽皮,在陶瓶中插上野花,再点起几支红烛,颇有新房的气象,厉盼归取出自酿的果酒和肉脯,笑道:“你们初次回家,便是新人,理该祝贺一番。”金世遗难却盛情,只好和他举杯畅饮。厉盼归有了几分酒意,笑道:“我不打扰你们了,愿你们住得安适,盼你们早生贵子!”他是名实相符的“山野之人”,性情率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登时把金厉二人羞得面红过耳。

厉盼归走出石室,顺手掩门,厉胜男剔开烛泪,双颊晕红,低声说道:“世遗哥,你怪我么?”金世遗苦笑道:“我不知你们厉家竟有这样一条禁例,早知道我也不会来这海岛了。”厉胜男本来是含情脉脉地看着金世遗,听他这么一说,登时脸色苍白,滴下了两颗泪珠,万分幽怨的低声说道:“我也知道我配不起你,呀,你、你、你一定在心里骂我不知羞耻了。”

金世遗见她楚楚可怜,几乎情不自禁的要伸手扶她,连忙一定心神,正容说道:“胜男,不是这样说,我,在遇见你之前,心上早已另外有了人了。你美艳如花,人又聪明绝顶,将来一定有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竞逐你的裙边,但求你的青眼一盼。你何须把我放在心上?”厉胜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我也知道你心上早就有人了。可是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对叔叔那么说的。现在怎么办呢?”金世遗道:“我感激你的好意,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

厉胜男抬起眼睛问道:“怎么?”金世遗道:“我比你痴长几年,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咱们以兄妹相称,你看可好?”厉胜男道:“叔叔面前也这样称呼么?”金世遗道:“咱们在离开这个海岛之前,暂时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暗地里是兄妹相待,兄妹称呼,胜男,我也知道是太委屈你了,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还望你原谅我。”厉胜男忍住了眼泪,盈盈下拜,低低唤了一声:“哥哥。”金世遗这才敢将她扶了起来,还叫了一声:“妹妹!”厉胜男道:“哥哥,你对我这样好,从今之后,我死心塌地地做你的好妹妹,任何男子,我也不会瞧他一眼。”

这是答复金世遗刚才的话呢?还是她真的满足于兄妹呢?金世遗并不笨,他当然会猜想得到,可是他却不敢想下去了。这一晚他要胜男睡在炕上,自己和衣躺在地下,直到天明。

从他和厉胜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他便感到厉胜男像是他的影子,难以摆脱得开,现在这个感觉更是变成了他心头的负担,越来越沉重了。即算将来找到了武功秘笈,和厉胜男再回到大陆,只怕也未必能如自己的心意,说要离开她便离开她。呀,真正的秘密还不是害怕厉胜男的叔叔,而是害怕厉胜男,甚至是自己害怕自己!几曾见过一个人可以离开自己的影子呢?

迷惘中他想起了谷之华,好像清凉的露珠滴在昏睡者的眼皮上,使他清醒起来。是的,自从他和谷之华结识以来,一直就有这样的感觉,和她相处的时候,金世遗总是感到一股清新的气息,令人心灵纯洁,心地光明,令人感到有向上的要求,对生命、对世界增加热爱,这和对厉胜男的感觉是多末大的不同啊!和厉胜男在一起,只令他感到心头沉重,好像要给她拖着一同沉下去、沉下去,对未来只是感到神秘和不安。但不容否认,在神秘和不安之中,他也感到一种奇异的刺激,好像上了毒瘾的人,明明知道吸毒是有害的,但却禁不住那刺激的诱惑。这比喻也许有点不伦,厉胜男是那样爱他,想来不至于会损害他吧?(厉胜男是那样神秘莫测,不可捉摸,所以金世遗对这一点也不能肯定。)可是他却的确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