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莲出污泥原不染罪加稚子是何言

曹锦儿身为同门之长,越众而出,面向着金世遗道:“你在这儿撒野,怎的反是我们不讲理了?”金世遗冷笑道:“我一到来,你们就一拥而上,这是你们撒野呢,还是我撒野呢?”曹锦儿将龙头拐杖一顿,冷冷说道:“我们同门在此聚集,祭扫祖师,你闯进来做什么?”金世遗指着山头上的一些宾客道:“他们不也是外人吗?”曹锦儿道:“这几位是我们的好朋友,和我们的师叔甘大侠、吕大侠生前都有交情,他们也是来扫墓的,要你多管闲事么?”金世遗笑道:“我也是来扫墓的。”曹锦儿道:“你给谁人扫墓?”金世遗道:“我是给前辈女侠吕四娘扫墓来的。”曹锦儿道:“我辈同门,可并不认识有尊驾这号人物!”

金世遗大笑道:“是么?”将铁拐向翼仲牟一指,朗声说道:“翼帮主,你还认不认识我呀?”翼仲牟走出来道:“曹大姐,这位金老兄前日曾帮过我们一个大忙。”曹锦儿十分不悦,但翼仲牟是江南大侠甘凤池硕果仅存的弟子,又兼身任江南丐帮的帮主,在同门中的地位极高,曹锦儿不得不给他几分情面,当下问明了事情的经过,便对金世遗说道:“既然如此,看在我翼师弟的份上,我们不再与你为难,你就下山去吧。”金世遗道:“怎么?你要叫我滚蛋么?”曹锦儿道:“不敢。我是客客气气地请尊驾下山。”

金世遗笑道:“老太婆,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哩!你请我不来,我来了,你也请我不走!”曹锦儿道:“今日是我师祖独臂神尼的忌辰,你擅自闯来,我不治你不敬之罪,已是大大给你面子。你再不知进退,当真以为没人能制服你么?”金世遗冷笑道:“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我来给你的长辈扫墓,居然也有罪了?好呀,你要与我较量,过了今日,我一准奉陪。今日我是看你的长辈吕四娘的死人面上,不便在她的坟前与你动手。”迈步便走,曹锦儿将龙头拐杖一横,喝道:“金世遗,你往哪走?”金世遗无名火起,纵声笑道:“你真的不许我上坟?”翼仲牟急忙上来劝道:“金老兄,今日是我们门人弟子和至亲友好扫墓,你就改一天来吧!”

曹锦儿冷冷道:“不成,改一天也不成。吕姑姑是一代女侠,给她上坟的都是名门正派的侠义中人,我不能让一个声名狼藉之辈玷辱了她!”李源的儿子李应也道:“你非亲非故,这坟嘛不上也罢。”金世遗“呸”的啐一口道:“吕四娘生前也没有你这么气焰!”曹锦儿怕他口吐毒针,反身跃开,金世遗向前行进两步,只听得“当”的一声,曹锦儿的龙头拐杖迎了上来,金世遗将她架住,冷笑说道:“你真的要迫我在吕四娘坟前与你动手么?”

双杖相交,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曹锦儿蹬、蹬、蹬的向后连退三步,路英豪、白英杰、程浩、李应等一班人急忙跑上来,刀枪剑戟,排列面前,拦住了金世遗的去路,双方剑拔弩张,看看就要大打出手,忽听得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叫道:“众位同门,且慢动手,请听小妹一言。”金世遗撤回铁拐,心头“卜通”一跳,抬眼一看,不是谷之华是谁?

只见她从一块岩石后面缓缓走出,衣袂飘飘,容光夺目,江南七侠的门下,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议:“咦,这女子是谁?她是谁的门下?”原来她的这班同门,竟是有十之八九未见过她。金世遗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埋怨,“怎的这个时候才出来?”

曹锦儿双眼一睁,悄声问道:“你是何人门下?”谷之华神色有点异样,但仍然是很平静地答道:“弟子是吕四娘门下,参见掌门师姐。”谢云真听得曹锦儿问她,心中也好生奇怪,原来她在吕四娘逝世之前的一年,曾到邙山,见过谷之华。这次同门聚集之先,她早已对曹锦儿说过吕四娘有这样一位关门徒弟了,而且刚才曹锦儿来到,谷之华还招待过她;谢云真心想:“曹大姐纵然健忘,也不应这样,怎的转眼之间便忘记了!”

这时江南七侠的门人后代尚未到齐,典礼尚未开始,同门的人数太多,虽然已在彼此交谈,但尚没有按照次序,正式介绍。故此除了有限几人,如谢云真翼仲牟等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未见过谷之华。一听得谷之华自报姓名,说是吕四娘的关门弟子,大家都不免感到有点诧异,更感到欢喜,欣慰吕四娘在晚年的时候,收了这样一位好弟子,她的玄女剑法终于有了传人。江南七侠中,以吕四娘年纪最小,谷之华又是她晚年收的弟子,今年不过十九岁,比起曹锦儿,年龄相差三倍,许多师侄辈都比她年长,加上人又长得那样秀丽,因而也就更加引人注意。

谷之华自报姓名之后,曹锦儿面色仍是甚为严峻,眼睛瞅着谷之华缓缓问道:“你有什么话说?”谷之华道:“启禀师姐:我师父在生之时,曾说过她有位好友,住东海蛇岛,名叫毒龙尊者。据我所知,这位毒龙尊者便是金世遗的师父。”谢云真道:“不错,我也曾听天山派的掌门人唐晓澜说过,有这件事。”谷之华又道:“金世遗的师父与我的师父渊源甚深,他今日前来拜墓,似乎可以容许他厕身在亲朋之列。”揆情度理,亲朋前来祭扫,死者的后人是断断不能拒绝的,纵然他是坏人,那也只有暂时搁过一边,让他磕了头再算。曹锦儿无奈,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就请这位金先生暂时站开,待我们祭扫之后,你再尽你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