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分离最是怜孤影中伏何堪作楚囚(第3/7页)

船到中流,金逐流豪兴遄发,放声吟道:

雪洗虏尘净,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这是南宋词人张于湖写的“水调歌头”,正是当年他在采石矶战役之后,写来歌颂虞允文的。

此词写宋军大捷,“雪洗虏尘静”之后,凯歌高奏,笑看吴钩的景象与豪情。词中把虞允文比作赤壁破曹的周瑜,淝水歼秦的谢玄,同样建树了千秋的勋业。尽管物换星移,沧桑变幻,“矶头落照”,“桥边衰草”,古人的英雄事业已成陈迹,但他们以弱胜强的抗敌精神还在鼓舞着今人。词雄意深,不愧是一首传诵千古的佳作。

金逐流放歌之后,这才发觉小舟似乎缓慢下来。把眼一看,只是那梢公正在回转头来,望着自己,侧着耳朵,还似乎是在倾听的模样。金逐流笑道:“老梢公,你也懂得这首词么?”

梢公笑道:“我只懂得撑船划艇,哪里懂得什么饼呀‘糍’呀。相公真好雅兴,我只怕引来了贼人。”金逐流道:“怕什么?”边说边拿起了小几上的茶壶,却找不到茶杯。

梢公说道:“这壶茶是刚才冲的,想必还热,相公你口渴自己斟吧。你若不嫌肮脏,请用我的茶碗。”原来船家喝茶,乃是用饭碗代替茶杯的。

金逐流正是感到有点口渴,遂拿起了那梢公的饭碗倒茶。碗底似乎有点茶渍,金逐流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不耐烦刮去那点茶渍,斟了茶就端起来喝了。

就在他喝茶的时候,天上正刮起了风,那梢公拖长了声音道:“哎,变天啦!”金逐流见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说话的时候,目光更显得异样,声音也有些抖颤,一种既惊且喜的心情令人一听就感觉得到。

金逐流心念方动,只听得那梢公已在拍掌叫道:“倒也!倒也!”可是金逐流并没倒下,而是在冷笑说道:“原来你就是贼人!哼,你这碗毒茶,焉能害得了我?”伸出中指,戟指一笃,一股热腾腾的水线从指端喷射出来。原来金逐流发觉得早,不待毒药发作,便以上乘的内功把那碗毒茶压挤到了指端,喷射出来。

梢公一个侧身,手脚亦已给热茶溅着,火辣辣作痛,幸而皮肤未破,不至于中毒。梢公霍地站了起来,提起铁桨,向金逐流当头便击,纵声笑道:“不错,我就是贼人,你现在知道,已经迟了!”

金逐流笑道:“凭你这点本领,要想害我,那还差得太远!”举起红漆匣子一格,匣子里是藏着百多斤重的玄铁的,这梢公焉能抵挡得住?喀喇声响,那柄包着厚厚铁皮的桨也折断了。

可是这个梢公的本领却也不如金逐流想象的那样不济,铁桨折断,他居然没给震倒。不过,他也当然知道不是金逐流的对手的了。

那梢公脚点船头,身形飞起,在飞身跃起之际,还反手发出三柄飞刀。金逐流舞动那个匣子,准备格打飞刀,却不料那三柄飞刀都不是用来打他的,只听得“喀嚓”一声,船上的那枝桅杆已是断为三截。原来这梢公明知飞刀伤不了金逐流,故而另施诡计,斩断船上的桅杆,叫这只船无法前进。他三柄飞刀,同时斫着桅杆,桅杆断为三截,却只是发出一声“咔嚓”的声响,使得飞刀的本领也算得是十分高明的了。

待到金逐流省觉,要去抓那梢公之时,桅杆已断,梢公亦已跳下了江中。

江面刮起了风,水平如镜的江心登时波翻浪涌,小船上的桅杆已给斩断,风帆卸了下来,这只小船在急流中变得无头苍蝇似的,团团打转。

金逐流是在海岛上长大的,经常出海游玩,当然懂得驾船,可是铁桨亦已断了,而且连断桨也给那梢公抛下江中去了,却用什么驾船。

金逐流人急智生,一面用“千斤坠”的重身法定着小船,一面用手代桨,划水前进。此时他是逆水行舟,用手掌来拨浪前进,当然甚为吃力,但毕竟也是在缓缓前进了。

风涛交作中夹着“格格”的声响,这是木头碎裂的声音。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道:“莫非这梢公在捣鬼?”心念未已,果然便看见船底裂开一洞,江水汩汩冒上船舱。原来这梢公精通水性,是长江有名的水鬼,他果然是伏在船底凿船。

金逐流不动声色,突然把双脚一撑,船头打横掉转,金逐流大喝一声,一掌就向江面击下。

船头突然掉转,潜伏在船底的梢公一时未来得及跟着转身,失了掩护,给金逐流的劈空掌力一震,登时不由得他不在水底钻了出来,躺在水面像一条死鱼似的,双眼翻白,呼呼喘气。还幸是隔着一重水面,否则这梢公已是要给震得五脏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