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一局棋残 英雄惊霸气深宵梦断 玉女动芳心

张丹枫横剑当胸,只听得毕道凡哈哈笑道:“兄台剑法妙绝,老朽可以放心了!”突然伸棒一搭剑身,张丹枫只觉一股黏力,往外扯去,宝剑只好顺势一展,剑棒相交,并竖空中,形似一个“人”字,这是武林中化敌为友的表示,群豪相顾诧然。毕道凡眼光一扫,朗声说道:“张兄是我世交,天大的事情,请冲着小老儿的薄面,揭过去吧!”哈哈大笑,掷棒于地,携着张丹枫的手,亲自送出门外。

周山民双眼圆睁,绿林群雄也都耸然动容,但见毕道凡神色凛然,与张丹枫携手并肩,对旁人神色,毫不理会,这是江湖上最隆重的护送方式,旁人虽有不满,碍着毕道凡的面子,此际也不敢公然发话。

门外白马欢跃嘶鸣,张丹枫手抚剑柄,俯腰一躬,道声:“多谢老伯。”飞身上马,朗声吟道:“中州风雨我归来,但愿江山出霸才,倘得涛平波静日,与君同上集贤台。”眼光一与云蕾相接,立刻纵马奔驰,诗声摇曳之中,白马已闪电般奔出数里之外。

毕道凡双目闪光,呆然远望,忽而翘起拇指,大声赞道:“好气概,果然胜似前人,不枉石英替他守了几十年。”蓝寨主蓝天石越众而出,问道:“这白马少年端的是何来历?轰天雷与金刀寨主联名发出的绿林箭,难道是无的放矢么?”

毕道凡移眼望着翠凤,微笑说道:“石姑娘,你现今该明白了吧?我的师祖彭和尚传下三个徒弟,二弟子朱元璋贵为大明的开国皇帝,大弟子张士诚战死长江,这白马少年便是他的后代子孙,三兄弟中最不济的是我这支,世世代代还是当年本色。”

群豪未听过毕道凡的故事,纷纷问道:“什么?什么?”“那白马少年竟是张士诚的后人?”“轰天雷石英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石翠凤叹口气道:“嗯,我明白了,我家祖先敢情就是张士诚当年托他保守那幅巨画的亲信。可是他,他是我云相公的大仇人呀!”

毕道凡皱眉说道:“所以我说尚有数事未明,此事就是其中之一。你爹爹的信中也未有提及。云相公,他是怎么和你结仇的?”

云蕾面色惨白,目中蕴泪,久久说不出话,绿林群豪疑问惊诧之声不绝于耳。毕道凡道:“都到里面说吧。”回到客厅坐定,毕道凡将以前说过的故事,约略再说一遍,叹口气道:“当年三兄弟并举义旗,后来是一人独占天下,老实说,我心中亦是不服。我家数代传下的家规,每个男丁,都要做十年和尚,十年乞丐,这一来固是纪念前人,二来也是借此云游天下,访寻那幅与国运极有关系的画卷,好再与朱元璋的子孙一较雌雄。可是如今不必我再费心了,我的儿子也不必再做和尚,再做叫化啦!”

蓝寨主问道:“毕老英雄此话是何意思?”毕道凡惨笑道:“以前虬髯客有志于天下,与李世民下一局棋,棋未下完,就抹乱棋子,说这天下不能再争了。我虽无虬髯客的霸气,可是以前也还不自量,还想在寻得画卷之后,再逐鹿中原,可是如今也心甘情愿,愿输给张丹枫啦,这幅画找到它的真主人了。你们都听见张丹枫临去的吟诗,那是何等气魄,不问可知,他定是按图索骥,要发掘他祖先当年的宝藏,与那幅无价之宝的地图,再举义旗,重图帝业,又一次与朱家争夺江山了!”

周山民不能再忍,一跃而起,冷冷说道:“只恐他要把江山奉送给外人!”毕道凡瞠目道:“你说什么?”周山民道:“毕老前辈你还不知道么?这白马少年的父亲张宗周在瓦剌官拜右丞相,瓦剌入侵已迫在眉睫,他单骑入关,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只恐比奸细更为危险。试想他若取得那幅军用地图,国中险要之地,了如指掌,献与瓦剌,按图进兵,中国怎能抵敌?”毕道凡神色大变,道:“你话可真?”周山民道:“半点不假!我父子举起日月双旗,拒汉抗胡,天下共知。这等大事,岂容说谎!就是这位云相公的血海深仇,也因张宗周这个大奸贼而起!蕾弟,你说与诸位英雄听听。”云蕾泪咽心酸,被周山民一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话语说不出口。周山民急道:“蕾弟你别伤心。毕老前辈与列位英雄定能替你作主,我代你说了吧。”将云靖牧马胡边,归途遇害等等情事说了,毕道凡颓然倒在椅上,半晌说道:“怪不得我家数代访寻张士诚后代,都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原来是远赴漠外去了。”蓦地起立,长须颤抖,愤然说道:“张士诚竟然有这等不肖的子孙?看张丹枫的气概豪情,他,他怎能是个奸贼?”周山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凭外表怎能断定他的为人?”毕道凡红面变紫,双睛炯炯,好像要喷出火来,大声说道:“如此说来,那是我的错了不是?”周山民一噤,潮音和尚接口说道:“老大哥,我说是你错了,那张宗周确实是个大奸贼,我也曾深入瓦剌,身受其害!”毕道凡被他直说,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头来,喃喃说道:“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