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孽债情缘 公主情多徒怅怅泪痕剑影 王妃梦断恨绵绵(第4/8页)

易兰珠探手入怀,把内衣撕破,取出那封藏了许多年的血书,掷给王妃道:“这是爸爸给我和你的信,爸爸本来就是要我像他一样啊!”

王妃身躯颤抖,似波浪般起伏不休,展开血书,只见信上写道:“宝珠吾女,当你阅此书时,当已长大成人。你父名杨云骢,你母名纳兰明慧,你父是抗清义士,你母是清室王妃,你父丧命之日,正你母改嫁之期。你母是皇室中人,改嫁迫于父命,不必责怪。惟彼所嫁者乃国人之敌,胡虏元凶,你学成剑法,定须手刃此獠,以报父仇,并除公敌。若见你母,可以此书交之,令伊知你父非不欲伊晚年安乐,而实为国家之仇不能不报也。其余你未明了之事,可问你之祖师与携你上山之叔叔,父绝笔。”

王妃读后,痛哭说道:“宝珠,我并没有怪你的爸爸叫你杀他啊!”

易兰珠的眼睛放出闪闪光芒,再追问道:“妈妈,你真的不怪我吗?”王妃打了一个寒噤,泪光中蓦然现出多铎临死时的情景,鲜血淋漓,惨笑待死的情景,她又想起她曾对多铎应诺的话:“你不要伤害她,我也叫她不要伤害你!”是的,她并不怪她的女儿,然而知又有点为他们的互相伤害而惋惜。她幽幽地答道:“女儿,我怎会怪你呢?但血已经流得够了,我不愿再看见流血了!”

“血已经流得够了?”易兰珠冷笑接道:“我们汉族人流了多少血?你们皇帝和将军还要使我们继续地流!但我们的血也不会白流的,我的父亲血洒杭州,你的丈夫就要血洒西山;明天,我的血染红天牢,后天,更多满洲人的血就要染红京城的泥土!”

王妃像挨了打一样惊跳起来,惊恐地注视着她的女儿。她日日夜夜梦想着的女儿,如今在她的面前,是如此亲密,却又是如此陌生!她和她好像是处在两个世界里,她不了解她,她们的心灵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帷幕!她听着她的女儿把那满腔怨恨像瀑布似的倾泻出来,她又是惊恐又是哀痛,她昏眩地颤抖着,忽然又紧紧地搂着女儿,叫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分出‘我们’和‘你们’?你是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你和我是一个身体的啊!”

易兰珠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喜悦的笑,她把脸扑在母亲的胸脯上,说道:“妈妈,你真的这样爱我,愿意是我们的人吗?”王妃还来不及弄清楚她的意思,赶忙说道:“当然是这样的啊,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呢?”易兰珠急促地叫道:“那么,你就跟我一道走吧!母亲,不是你带我走,是你跟我走,明白吗?妈妈,凌大侠他们一定还在想办法救我,你马上出去,我告诉你他们的地址,他们有你的帮助,一定会救出我。除非我过不了明天,否则你还有机会救我出去的!”

王妃一阵阵晕眩,“跟你一道走?”她喃喃问道。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她是个王妃,怎么能够和陌生的汉族人一道,反对自己的族人呢?她这样的一阵犹疑,易兰珠早已变了颜色,叫道:“妈妈,我一丝一毫都不愿勉强你,是我太过分了,是我想得太孩子气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十八年前你已跟我的父亲走了。我不怪你,妈妈!你也别怪我啊!现在我一点一滴也不愿受你帮助,你赶快走吧!这个牢房污秽得很。”

王妃低声地抽咽,说了许多话,甚至说愿意跟她一道走,可是她的女儿像哑了一样,一句话也不答她了!王妃这时比死了还难受,她料不到她的女儿竟比她的爸爸还坚强。忽然,她的手触到一样东西,她蓦地叫道:“宝珠,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易兰珠仍是那个样子,把脸藏在掌中,忽然间,她的眼睛从手指缝中看到一缕血红的光芒,王妃手上拿着一把亮晶晶的短剑,多铎的血凝结在剑刃上,还没有揩干。易兰珠跳起来道:“这是爸爸的宝剑。”

王妃道:“是的,这是他的宝剑,我第一次碰到他时,他给沙漠的风暴击倒,晕倒在我的帐篷外,我就是看见他这把宝剑才救他的。你在五台山行刺的时候,一剑插入我的轿中,我一看见,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了。”

这把剑像是一个证人,易兰珠一家人的悲欢离合、生死存亡都和它有着关联。它伴着杨云骢和纳兰明慧在草原定盟;它保卫杨云骢到最后的一刻;凌未风拿它作信物,抱易兰珠上天山;最后易兰珠将它插进了多铎的胸膛。

也就是在刺杀多铎的那天,易兰珠因为见着母亲,宝剑震落在地上,她在天牢里想起“亲人”时,也曾经想念过这把宝剑的。但现在,她的母亲将它交还给她,她却感到一阵阵的迷惑。

王妃低声说道:“你留着这把剑吧,也许对你有用的。如果凌大侠他们再来救你,有这把剑,也比较容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