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叱咤深山 黄衣藏隐秘纵横双剑 幽谷会群豪(第2/9页)

老婆婆面色却很阴沉,叹口气道:“没多久,我就和你的爸爸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了你,取名仲明。日子过得很快活,霎眼就是六年,桂天澜已三十出头,一直没有结婚。我们都住在你外祖父家里,仍然像兄弟姐妹一样往来,非常要好。你爸爸问他为什么还不结婚,他没有说。我有点猜到他的心事,却不便说。可是他对我却一点芥蒂都没有,更从来没说过半句风言风语。

“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满洲兵早已入了关内,可是我们僻处四川,四川还是张献忠的天下,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张献忠后来战死,他的部下孙可望和李定国仍然占着四川,满洲军队忙着收拾中原,也没有打来。我们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一样。到你五岁的时候,满清开始攻打四川,你爸爸的老家在川南,要回去迎接家人到川北去避难。那时我又有两个月身孕,当然不能随行。他临走时嘱托天澜大哥照顾我们,放心回家。

“不料他去后还不到半月,满清的大军便涌进四川,交通断绝,百姓流离,你外祖暮年,惨遭大变,满洲军队尚未打到,他就死了,临死前叫天澜保护我们逃难。

“逃难的日子可惨极啦,没吃没喝那是常事,住宿更是不便,有时许多人挤在一处,有时露宿荒野,天澜又要极力避嫌,偏偏我又怀着身孕,离不开他,那些苦处真是一言难尽。你的妹妹就是在荒野竹丛中产下来的,所以叫做竹君。

“满洲军打进四川后,连年混战,我们逃难两年,形销骨瘦,到处探访你爸爸的踪迹,都没着落。后来听得武林同道传言,说他已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去。我们兀是将信将疑。

“逃难的生活越来越苦,我携带你们兄妹和天澜同行,又极其不便,那时天澜和几百个比较壮健的难民,集在一起,商量去投张献忠的手下李定国。天澜顾虑我和你们兄妹,有些难民就告诉他道:‘李定国那里,设有女营,可以收容战士的眷属,但也只限于战士的眷属。’他们都说道:‘在逃难中哪管得这许多,你们两人不如成了婚吧!’”

老婆婆说到这里,又看了红面老人一眼。红面老人道:“你说下去吧,我现在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老婆婆叹口气道:“咱们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忌讳,当着儿女的面,说个清楚也好。”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晚,天澜问我道:‘你的意思怎样?’我想了好久,回答他道:‘天成音信毫无,儿女俱都年小,逃难没吃没喝,河山又已残破,这日子也真难过。除了投奔李定国,恐怕也没第二条路好走啰!’天澜道:‘本来我视天成和你,如同弟妹。在师门学艺时,不瞒你说,我是对你有心。可是自你们成亲后,我早就死了这条心了。为了怕天成起疑,我还处处防微杜渐。可是现在的日子迫得我们非在一起不可。我们江湖儿女,又不是孔夫子的门徒,你不在乎贞节牌坊,我也不在乎寡妇再醮,这些礼法,我们都不放在心上。妹子,我们撒土为香,禀告天成贤弟,求他谅解吧!’

“事已至此,形势迫然。我和天澜都愿意结为患难中的伴侣。虽在逃难之中,我们也不愿草率,第二天对难友们一说,大家都很高兴。他们挖了许多可食的草根树皮,还幸运地打到了两只山猪,在小村镇找到一座无人住的砖房给我们做新房,有人还用木炭在门上写了两行大喜字。他们说,长年都在愁云惨雾,趁这个日子欢乐一下吧。等天澜大哥成亲后,给我们领头,到李定国那里去。

“谁知道事情就有这样巧,就在那天晚上,我们尚未圆房,你的爸爸就回来了!”

红面老人点点头道:“若不是那么巧,就不至有以后悲惨的事了。我和你妈分开后,到川南去接家人,在路上就碰到清兵,一路提心吊胆,专拣小路行走。哪料到了家乡,我的家已成了瓦砾,家人全都死了,我悲愤之极,想投义军,但又念着妻儿,于是又折回头寻访。

“可是那时处处战火,地方糜烂,我找不到妻儿,只好随着流民逃难,穿州过府,一面觅食,一面寻找你们。

“逃难逃了两年,仍是一点也不知道你们的踪迹。这一天黄昏时分,我和十多个难友也逃到那个小村镇,见另外一帮难民,兴高采烈,又唱又跳,非常奇怪。我找着一个人问,他说是他们的大哥桂天澜难中成亲。我急忙问新娘子是什么人。他说是带有两个儿女的寡妇,还听说是川中大侠叶云荪的女儿哩!

“我一听后血液沸腾,心头火滚,扭转头便跑。我那时痛失家人,又经忧患,不如意事太多,本来暴躁的性子就更暴躁了,也不晓得想想别人的处境,只恨得牙痒痒的,自思:我尊天澜如亲哥,托妻寄子,他竟乘着我妻子在难,迫使成婚,贼子狼心,真不可恕!只因我和妻子一向极为恩爱,所以一听到此事,就把罪过全推在天澜身上。但停下一想,不知我妻子变心没有?当晚我不加考虑,就夜探他们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