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断掌女子(第2/2页)

哦,我还来不及爱,还未曾爱够。也好,一切都在我感到寂寞之前去吧。忧伤是好,但无作为,我已不是当年小女孩的心情了。

就当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可是怎的那种飘浮的感觉又如此真切?

醒来之后,唐方一时不知在梦里还是梦外,是她梦见别人还是别人在梦里梦见她。她想到她一生里最亲的一些人:萧秋水、母亲……然而仍是梦的感觉。

然而那种无依、无力的感觉要比梦还深切。

那不是梦,是真的。

她甚至没有能力自床上一跃而下。

她全然失去了力量。

她已是一个没有力量的人!

在这个强肉弱食的武林里,失去力量的人会是怎么个下场!

被衾还有自己的体温,被窝里还有自己的遗香,软枕上也有自己几络落发,这是个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地方,就连妆奁也精心挑选过,桌上还有一缸鱼,色彩斑榈,优游自在,它们大概也在做着一个梦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唐方,你醒了?”一个祥和得令人听来也倦倦欲睡的语音道,“你醒来就好了。”

唐方一看,走进来的正是唐拿西。

他这使地想起自己是怎么给唐不全涂毒于斧着了暗算倒在擂台上的事。

“廿四叔,”她叫了一声,挣扎要起。

唐拿西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走了过来,一面笑道:“怎么?一醒过来就生气成这样子。”

唐方只觉脚浮身轻、头痛欲裂,一阵挣扎,还是没挣得下床来。反而头更痛了就像给斧钺一下下砍剁一样。她自小就有头痛的毛病,她常常以为自己是患上不治之症了,“不治之疾?你以为是这么容易便患上就患上了吗?”那她以前的好友知交唐肥常这样劝她,“你放心,你断掌、寿命线长,下颔秀圆,人中深。你比我们都长命呢。”唐肥还戏称她为“老不死”。可是眼下这头痛,却跟平时的头痛很不一样。以前的头痛是割裂的感觉,好象给人从外面强行劈开一般;现在却是有什么三尖八角的事物要自里面攒出来一样,结果攒到胸臆之间,连心都痛得抽搐起来。

“唐不全!”唐方呻吟了一声,愤恨的说,“他下的毒……”

唐拿西平静的说:“我们都知道了。你五十七伯已押回唐家堡听候处置,雷暴光和雷变也给他惩治了。”

唐方这才注意到那个随看唐拿西进来的人。唐拿西的他“字”就是指这个人。

她一看见这个人,就想起两个字:“战斗”。

那个人年纪不算太大,脸上也没有刀疤,伤痕,四肢完好无缺,但唐方一看见他,还是想起“战斗”两个字。

像他那种人,脸上和眼里有那么坚忍的神色,想必是经过无数的斗争后仍然能够活下来,并且迄今仍然活在斗争里。

他的存在,就跟“斗争”同义。

那人跟她笑笑——就算在他笑的时候,倔强如唐方也不禁有“斗不过他”的感觉——笑得很有力量的感觉,“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是江南霹雳堂的雷以迅,也是‘五飞金’中的二当家。”

唐方“啊!”了一声,道:“难怪了。”

那人问:“什么难怪了?”

唐方道:“难怪我一看见你就想到斗争,原来你是雷二叔。”

雷以迅道:“听说近日在唐门里,有个迷死人的女子,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可就是你?”

唐方粲然一笑:“别尽说好的。江湖上传我臭脾气、倔性子、拗执偏心、刁蛮暴躁,诸如此类哩。”

雷以迅点点头道:“说来也有道理,我给你治伤的时候看过你的掌纹,你是个断掌女子。”

唐方倒有点担心起来了:“那么,我的脾性是不是坏得无药可救了?”

“要是你只是一般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料理家事、相夫教子,那未免就不耐烦些、太浪费了。”雷以迅说,“你既然在江湖上闯荡,断掌反而大妙,独行独断、能决能断,我看庙堂上暗权在握的后妃、武林中响得起字号的女人,恐怕没几个的掌纹不是真断掌、假断掌或断半掌的。”

“你当然是断掌脾气了,”唐拿西慈和的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马上就去庄头北强自配发了暗器,再回一风亭来轰唐五七和雷暴光他们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呀。”

唐方给说有点涩然起来,便不好意思的看自己的手掌——一看,便轻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