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海茫茫却教我遇着你(第2/3页)

绝大部份的掌声,是在眼见唐方获得全面胜利之后才响起的,只有徐舞、铁干和他的手下们除外。

徐舞在前一日还败在唐方手里。

可是他看到唐方的胜利,要比他自己得到胜利还兴高采烈。

其实,他仍留在“一风亭”不走,不是为了要参加杨脱和雷变勇夺双魁的庆宴,而是在等。

他在等唐方回来。

他了解唐方。

虽然唐方甚至不大知道、也不大觉察他这个人。

他觉得唐方一定会回来雪耻的。

谁都不知道,他来参加这次“一风亭”的“暗器大赛”,是特地来“输”的。

“输”给唐方的。

唐方终于获得胜利。

她出了口气,并给予侮辱它的人一次教训。

她站在台上,笑得彷佛她想要幸福的话就会幸福一辈子的样子。

事实上,徐舞希望她幸福远比自己幸福来得重要。

在众人欢呼声中,唐方正欲启齿,她要说话呢,还是另一个开得比花还灿丽的笑颜?忽然,她像忽然给抽出了元神,似一朵失去了茎的花一般萎落于地。

众人的喝采声徒然止歇,黑黯的擂台上,只见倒着一双玉手和一张白玉似的脸,长发和披风一般的柔和黑。她就像睡着一样的安详。

徐舞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一跃上台。

“山大王”铁干怒吼一声:“别碰她!”也虎地跃上了台。

徐舞心乱如麻,一面上前一面摇手摆脑的说:“我并无恶意,只是……”

铁干见他上前,猛地一拳打来,叱道:“好小子,想捡便宜!”

徐舞匆忙间架了一拳,因情急意乱,劲道不足,几乎给铁干一拳打落台下,一时只觉血气翻涌,好生难过,几乎就要当场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不是……”徐舞抚看胸口,艰辛地道:“我怎么会趁她之危呢……”

是啊,我怎么会趁她之危呢!

徐舞第一次遇见唐方,他觉得她向他走来的时候,彷佛是飘过白云飘过花草般的飘过来的。他的心震颤了那么一下,使他不知道自己是极端开心还是太过受苦,之后他一直觉得心脏正在大力撞击肋骨,使他竟没有勇气看伊第二眼。

他心里虽对她念兹在兹,无时或忘,可是他竟记不起她的样子,只有一个陌生但有无限想像的音容,一种最亲切而十分模糊的气质。

当然还有那一笑,像石子投入湖心的漾了开来。

他为了没有再看她或饱览她而痛悔,他见了她简直似是害了一场病,见了她之后第一个想起的字眼,既不是“美丽”也不是“爱慕”,而是“劫”。

在劫难逃。

那女子显然就是他的“劫”。

之后,他就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设法再“见”了她一次。

只不过是“见一见”,甚至连唐方也没注意到他。

再见她的那个晚上,他梦见自己死了,她为他伤心,所以他觉得自己死也值得,因而十分开心;第二天醒来,他还延续着这种开心,甚至期盼自己早点死去,也许会换来她关心——直到最后,他省觉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个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人活但如死。

是以他结束了他的一切,然后开始了另一个一切:他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可以接近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只要接近她。

他常对自己说:“唐方,人海茫茫却教我遇上你,既然遇着你了,我这一生便再也不可以没有你。”这些话,他当然只能对自己说,他寂寞得甚至要写信着书童送回给自己,为的还是这几行字。

这几行字彷佛足以作为他一生的卖身契。

他原本是贵介公子,玩鸟养蚁,无所不好,还善于精雕蝇头小字。见了唐方之后,他放弃了一切,重入江湖;他本来不谙暗器,为了她,他苦练暗器,终于博得薄名。

对唐方而言,江湖就是不息的飘泊,武林就是不停的闯荡;对徐舞来说,江湖映着唐方的笑颜,武林便是唐方的怀抱。

他不住安慰自己:唐方,你错过了我的爱情就等于错过了你一生最美的梦。可是他在清醒时又很沮丧的发现:那只是他自己的美梦,与她无涉。

尽管他为她已荒疏祖业、变卖田产、潦倒落拓、失魂落魄,但她甚至还不知道有他这个人。

也许,他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因为常常在她出现的场合出现,所以唯一跟她亲近的是她也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可以想像她的一颦一笑,他是唯一的知音;她的一举一动,只有他最是关心。他以此为满足。他看见她开心他便很开心,他觉得她很寂寞他也很寂寞,三年以来,他一直以虚假的温馨埋没真的泪影。

因而,当唐方要参加“一风亭”暗器大赛的时候,他专程赶过来“输”的。

他故意选择唐方为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