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郎遭暗算

跤磨盘

这一晚吴王府中的照明比平时多了很多点位,周围虎翼营的固定和流动哨位也密集了许多。而外围似乎也多了些装束和神色稍有差异的便装人,这些应该是夜宴队的高手。总之整个吴王府的防御强度在不动声色之间增强了许多,估计是吴王府中已经收到有人会找吴王接洽,送上宝藏皮卷的暗信。而李弘冀并不清楚皮卷的事情,之前齐君元在沐虬宫中也说清这只是陷害他的众多手法之一。所以吴王府中肯定会加强防御,以免出现汤山峪沐虬宫那样的局面,再次被迫陷入说不明、辨不清的泥潭中。

不过增强了的防御在范围上却没有扩大,所以范啸天选定好的位置依旧可以自如运用。而且只要操作手法和掩饰技艺做到位的话,就算距离很近的人也不一定会发现。

范啸天的样子像个蜷缩在小酒肆门前的醉汉,醉汉的形象在乐坊街上很多很自然,范啸天很早就决定扮成醉汉做这趟刺活儿的。但其实他的装扮还是有破绽的,真要遇到卜福那样的查辨高手,一眼就能发现细节上的不合理。因为他这个醉汉怀里紧紧抱着的是离恨谷诡惊亭中独有的三件器具,而不是酒罐子。

乐坊街街尾有几家紧邻的花楼,它们为了显示自己姑娘漂亮有档次,会在夜间二更之后,将这一晚自己家包价最高的姑娘名号和包价用红牌示出,然后还会打锣鼓吹喇叭地热闹一番,这在过去花行中叫挂红牌。其实过去的挂红牌是花楼招揽嫖客的一种经营、宣传方式,同时也是花楼和花楼之间相互竞争的一种方式。不过在古代对于一座州府而言,挂红牌则是显示这座城市太平繁华的特征之一。

虽然是在夜间,而且已经过了二更,但挂红牌仍是乐坊街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喧闹的时间很短,只要喇叭锣鼓一响,周围行人、附近酒客、寻乐的嫖客都会聚过去看今晚谁家红牌价格最高。

范啸天要等的就是这个最热闹的时候。他之前已经仔细度量了几家花楼前的位置,算好了距离、风向、角度。只要锣鼓一响,他便会一起聚到人群里点燃第一件器具。第一件是支焰筒,飞起之后,会有一束蓝莹莹的萤火光焰腾空飞起,然后斜落下来时会随风展开成一张萤火鬼脸,正好飘向吴王府。

中间龟公报价后,会有一阵激烈的锣鼓和掌声、喊好声响应,此时范啸天会发第二支焰筒。第二支焰筒仍然是先高射,然后随风飘。这支焰筒会发出五朵绿色火绒,火绒中有磷粉、脆石、斑油等多种物质调和而成的燃烧物,俗称附骨鬼火。此火绒撞击即燃,燃不能熄。但燃烧范围并不会蔓延太大,除非是落点处有易燃物。

最后红牌挂完,还会有一阵相互对抗般的锣鼓对敲。范啸天会趁这个时候做第三招,这一回不是焰筒,而是射筒,这筒里会射出一只轻飘飘的弹球。范啸天选的是三跳弹球,他选定了两处过渡点。这弹球会先在几十步开外的醉白楼楼脊上第一次弹起,然后在稍矮些的吴氏绸布庄门堂翘角上弹起第二次。第三次就应该是紧邻吴王府的樟树街街口牌坊,然后飞入吴王府中。经过三次弹跳的弹球在最后一次飞行中会爆散开来,撒开十几个小弹哨。这些小弹哨落在屋顶上、地面上会继续蹦跳着乱窜,同时发出渗人的尖厉怪叫,就如同阴阳界窜入人间的游魂。

而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范啸天可以任意选择街尾的两条岔道和一座小桥从容离开。即便吴王府中护卫和夜宴队暗伏高手发现了异常,也都来不及将他拦下。范啸天之所以会按着齐君元安排来做这件他认为不会有太大效果的事情,就是因为最终他有非常妥当的退路。

花楼前又挂起一盏灯笼,这是牌头灯笼。一会儿红牌就挂在这灯笼下面,这灯笼是专门为红牌照明的,让人看清红牌上的姑娘名字和包价。这牌头灯笼一出,也就意味着要开始挂红牌了。里面的吹鼓手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来,喜欢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往那边聚拢过去。

范啸天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很认真地迈着步子。他这样认真并非因为自己是装扮的醉汉,需要强行控制脚步才能走稳,而是因为他要针对参照物计算步子找到位置。远距离施发器械,首先就是要找准位置。特别是他要施放的第三个“游魂滚瓦”,机栝力道全都已经设定好了。稍有一点点差错,就无法完成准确的三跳。

齐君元搂抱着两个花楼姑娘坐在绝艳楼的暖亭里,他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范啸天。但是现在齐君元根本没有看范啸天,而是有些焦急地搜索着周围,搜索着那些可能出现的人以及不可能出现的人在什么地方。他要找的是一些不同于一般的人,一些可以瞬间将范啸天拿住的人。这其实是他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也是他最担心无法完成的一个步骤。因为这个步骤完全要依靠别人的努力,依靠第三方的态度,是他自己完全掌控不了的。可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发现第三方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