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口气(第6/9页)

佛径果然是很少有人知道的路径,从这里走不但安全,而且每到一处总能找到落脚点。而最让齐君元受益匪浅的是这一路走下来他沿途都能接触到佛学的一些知识,佛学的玄机不知道是不是与他做刺客的潜心、静心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一路路过那么多的寺庙之后,齐君元觉得自己构思的能力更强了,而且可以从构思的意境中发现到更多的东西。比如说在到达江宁府最后一站的长干寺里,他便在僧客墙上看到不知哪位高僧还是哪位佛学高人写下的一句话:“勿视他视,其视或更在你上;勿觉他觉,其觉或更灵于你。辨其谬者,只析其心。”这其实是佛学辨法的一种技巧,意思就是别跟着别人的视角和感觉走,这方面肯定是别人的优势。而只需抓住对方谬误的地方,并以此作为突破,辩驳对方论述的中心思想。但是齐君元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句佛学辨法的技巧竟然会运用到他此后的多次大刺局之中,引导了他思路的转变。

到了江宁府的长干寺,其实距离齐王李景遂的秦淮雅筑已经不远了。长干寺也在秦淮河边上,如果可以乘舟而行的话,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达转向支流的东关铁闸处。

齐君元这几人顺利地来到金陵,顺利得他心中都在犯疑。离恨谷中再不曾有人出现对其下手,是没找到他还是指令停止了?梁铁桥哪里去了?卜福哪里去了?他们回过味儿后都是应该追踪自己而来的,为何竟然像人间消失了一般。还有那几路秘行组织,他们难道都不想要宝藏皮卷了?还是自己直奔了金陵,他们都不敢跟到这里来造次?

长干寺是个级别较高的寺院,寺里有客院客房。齐君元他们先装成几个乡下人的样子假说要替死去的亲人开个十几日的经堂,再装作乡下人哭穷的样子让寺里的和尚少要些念经钱,最后还是装作乡下人不懂行情的样子掏出了数目不小的费用。于是寺中和尚很乐意地将他们安置在了寺中的客房中,住在这里相比外面客店还要安全许多。齐君元早就打听过了,这长干寺经常会有些官家、皇家的人过来礼佛,所以寺庙周围衙役、巡卫来得比较频繁。衙役、巡卫来得频繁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事,而一直不出事那些衙役、巡卫便会下意识中觉得这地方不会出事,所以来得频繁反会变成一直走过场,没人再注意周围是否有异常的人和事情出现。

另外住在长干寺还有一件好处,就是这寺庙离着秦淮河很近。出门不远就能到河边招来一条船,而秦淮河上的船只只要你给钱,它都可以成为你所需要的船只。齐君元这些人是来做刺活儿、行刺局的,总不能一直窝在寺中,肯定是要出去“点漪”的,否则怎么行刺局?他们这几个人分散开来还无所谓,聚在一起的话也就只有在寺中进进出出不会很惹眼,所以长干寺应该是他们在江宁府中最适合的藏身点。

到了寺中的当天晚上,齐君元便和唐三娘、六指两个以外出购买第二天开经堂所需供奉物品为由出去“点漪”。之所以留下哑巴和范啸天,因为他们两个中的哑巴根本不会说话,那些啰嗦的和尚要想问些什么、唠些什么不会在无意中露出破绽。而范啸天又太要说话,比那些和尚还啰嗦,所以那些和尚会很不愿和他说话,更不愿听他说话,这样同样不会露出破绽。

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是他们外出三个“点漪”的露出了破绽,并且陷入了危险之中。

终启口

这些天都是费全和蔡复庆单独在刑审裴盛,谁都不知道进展如何。李弘冀虽然心焦,但是事情纠缠到这个地步,他已经被逼到了无法后退的地步。

于是现在的情形变成了主审的太子和皇叔加副审的两个大人全落个清闲,每天都是在竹月堂中聊天喝茶。就算偶尔到无极渊那边转一转,也都是被紧闭的大门挡在外面。而且无极渊里面也听不到丝毫声响,用刑的人无声无息,受刑的人也一声不发。从韩熙载之前打听来的说法判断,这其实已经是用到最为残酷的刑法,受刑的裴盛再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宣泄痛苦,而是必须吊住一口气护住心元,绷住神经抵受痛苦。但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吊住的是一口气还是半口气,如果是一口气,那么说明费全的手段还有存留,没有使出最为厉害的手段,否则那费全也不会外号叫“半吊子”。

费全和蔡复庆进了无极渊后什么话都没有和裴盛说,他们似乎比受审者更不愿意多说半个字。一上来直接就给裴盛加了软齿套,这是之前施刑时都没有做的事情。软齿套是用来防止受刑者忍受不了痛苦咬舌自尽的,这说明费全出手便是最厉害的酷刑。软齿套装在嘴巴里并不影响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稍有些含糊。不过会影响饮食,因为没法咀嚼,所以刑审之后都是用勺漏(一种像短柄勺子的漏斗)给犯人灌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