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愁更愁

有人说:酒入愁肠能化为相思泪。

有人说:藉酒浇愁愁更愁。

又有人说:酒能误事。

尽管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

尽管藉酒浇愁愁更愁。

尽管酒能误事。

却有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更有人举杯高歌:“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其实,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效用,那要看喝酒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喝酒。

就拿写文章的人来说吧,有的人喝点酒能助长文思,启发灵感,有的人酒一沾唇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在前者跟里,一杯洒千金不易。

在后者眼里,他能把酒当成穿肠毒药。

有些东西在某一时候、某一场合甚为适用,但换个时候,换个场合,它就大不适宜了。

酒不同,接风洗尘;兴高采烈时用酒,东门之宴,长亭饯别,黯然魂销的时候也用洒。

生孩子,做满月,生辰祝嘏用酒。

死了人,设道场,做法事时却也用酒。

盛宴一桌桌,宾主满厅堂的时候能喝酒,一个人独坐斗室,鞋袜一脱,-只脚往板凳上一踩,一壶酒,一包花生米,两块豆腐干,也能喝酒。

感谢老天爷让世上有了酒这么一样妙东西,要不然真不知道世人的日子怎么过?

口口口

小竹棚子盖得挺雅致-

色的竹桌竹椅,干净,也不俗。

这个人临窗坐着,手里举着一杯酒,微皱着眉锋,若有所思,像在想什么心事。

这个人长得相当英挺,雪白的一件长衫,连一个污黑点儿都没有,罩在他那颀长的身材上,不但益显英挺,还透着洒脱飘逸、超拔脱俗。

看上去这个人近三十年纪,长长的一双眉,眼角儿微翘的一双凤目,脸庞略嫌瘦了些,脸色也显得有点苍白,像刚害过一场大病。

竹棚子里座儿上了七八成,挺不错的生意。

喝酒的什么样人都有,有老的,有少的,有衣着鲜明,旁边站着下人的有钱老爷,也有卷着袖子、露着胸膛的贩夫走卒。

这都不算怪,怪的是竟然还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竹棚子里的酒不错,驰名遐迩,好酒贪杯的趋之若骛,可是曾几何时这两个大姑娘往竹棚子里一坐,竹棚子里的酒马上就淡多了,要不是大伙儿的心没放在酒上,准有人拍桌子骂掌柜的酒里掺了水。

两个大姑娘的确动人,也的确比酒还美还香。

不说那两张吹弹欲破的如花娇靥,单那两副成熟的玲珑胴体,跟那对水汪汪能勾人魂的妙目,就够人不喝酒就醉的了。

更要命的是她俩穿的那身衣裳,穿的花,那算不了什么,要命的是它比合身稍微小了些。

就这,竹棚子里的人没喝就都醉了,只差没夹菜往别人嘴里送了。

这么多贪婪邪恶的目光,两个大姑娘似乎都没觉得,因为她俩的心思都在-个人身上。

这个人不是那临窗把酒、英挺脱拔、倜傥不群的白衣客,而是离她俩不远处一副座头上的-个黄衣人。

看看那位白衣客,再看看这黄衣人,那就会让人马上把“人好好色,恶恶臭”,“大姑娘小媳妇儿专爱风流俊俏的小白脸儿”这两句话推翻。

黄衣人一张脸,色含淡金,-双残眉,一个扁鼻,一张阔口,论哪一点他也比不上那位白衣客。

奈何,她俩偏偏眉目含春,嘴角儿带笑,冲着那黄衣人大送媚眼秋波。

这够怪的!

更怪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黄衣人居然正襟危坐,视而不见,休说是反应,那张脸上便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黄衣人是天生一副不解风流情趣的铁石心肠,抑或是个木头人?

有人说:“这小子挺会装正经的。”

也有人说:“他哪里装正经,以我看哪,他小子准是个……”

说话的那人突然把余话咽了下去,眼一直,改口说道:“雎嘿!她俩捺不住了。”

可不,两个大姑娘之中站起一个,她嘴角长着一颗美人痣,更显得娇媚动人,含着一丝媚笑,带着三分娇羞,腰肢扭动,莲步轻移走向了那黄衣客。

就在这时候,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是那位衣着鲜明、有钱的大爷,有钱的大爷跟没钱的苦哈哈就是不同,每日价山珍海味、银耳、燕窝外带人参保养得好,五十多岁的年纪了,皮白肉嫩还跟个年轻人一样,脸色白里透红,须髯漆黑,一双眼眼神十足,好亮。

他轻咳了一声,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动了动。

他身边垂手侍立的四个中年黑衣人动了两个。

那两个黑衣人刚才垂手站在那儿,除了腰杆儿笔直,脸上没一点表情之外,让人没觉出什么。

如今这一动可就不同了,简直就没见他俩动,他俩已到了那黄衣人身侧,并肩拦住了长着美人痣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