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谷秘隐(第4/14页)

陆渐无言以对,望着她的背影没入夜色,心中不胜委屈,恨不能放声大哭。他呆呆站了许久,无奈转回,倚门枯坐。

坐了半个时辰,不见姚晴回来,陆渐焦急起来,站起身来,向姚晴去处飞奔,他此时武功天下罕有,一经施展,前方草木流水似得两侧分开,虎豹闻声藏踪,豺狼见势敛迹,迎面山风凄厉,似也从中割成了两半。

陆渐纵横飞奔,到了天亮,方圆百里寻遍,始终不见姚晴。他心急如焚,高呼少女姓名,叫声夹带内力,声传十里,高峰低谷尽起回音。陆渐不闻回答,心急如焚:“她是遇上了敌人,还是遇上了猛兽?以阿晴的机警神通,天下能制住她的人不多,说到猛兽,更加不是她的对手。哎,她如果这时回去,一不见我,岂不又要生气?”

他忙忙转回农舍,推门入内,巨鹤没了主人,迈着细长健足,正在堂上踱来踱去,陆渐冲口问道:“大家伙,阿晴回来了么?”巨鹤望他咕咕直叫,陆渐叹了口气,自语道:“我真是糊涂了,你再聪明,也不是人类。”

发了一阵呆,陆渐又出外寻找,几乎把天柱山寻遍,日暮之时,方才饥肠辘辘地转回农舍,却见桌上搁满大鱼鲜果,巨鹤曲颈拳爪,入眠已久。陆渐望着空舍,心中一酸,将鱼草草煮了吃了,又吃了几个果子。果子原本鲜美,陆渐吃在嘴里,却没一点儿滋味。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姚晴,又想一阵宁凝,想来想去,忍不住大叫一声,惹得巨鹤惊起,盯着他迷惑不解。

陆渐双手抱头,心底无比懊悔:“我喜欢阿晴,又怎么能想宁姑娘……”他越是如此想象,宁凝的幻影出现越多。陆渐不由奔出农舍,一阵狂奔,来到一条小溪前,“哗啦”一声,将头扎入水里。

寒气入脑,陆渐神智一清,他抬头望去,月色正明,漫如飞雪,低头再看,水波间映出模糊人影,短短两日,陆渐双目深陷,两腮嘴唇布满短须,乍一瞧甚是狰狞。

陆渐望着那片虚影出神,突然波光凌乱,月色化为碎银,陆渐转眼望去,巨鹤正伸长鸟喙,对溪饱饮,饮罢挺胸直颈,左顾右盼。陆渐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大家伙,宁姑娘去了,谷缜死了,阿晴也不理我,只有你还陪着我,可是啊,待你翅伤一好,想必也要去的。”他自怜自伤,凄然流下泪来。

一人一鹤对坐良久,次日东方才曙,陆渐再次出发,他尽拣深谷岩穴搜寻,却只找到几具枯败骸骨,有的为猛兽所害,也有修道人的遗蜕,可是找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姚晴。

红日西斜,陆渐失魂落魄地回到农舍,他犹不死心,想着推开舍门,姚晴就在屋内,冲他大发脾气。可是刚进一门,陆渐忽地愣住,桌边坐了一个华服男子,右手摇一杆鹅毛羽扇,左手把玩一件物事,瞧见自己,笑着说道:“姚师妹神机妙算,陆兄果然还在。”

“沈秀?”陆渐迟疑道,“你来做什么?”沈秀笑道:“姚师妹吩咐我来的!”

“阿晴吩咐的?”陆渐一把扣住沈秀肩膀,厉声道,“你骗谁?”他力贯五指,沈秀痛得眉头大皱,强笑说:“你不信,看这个……”说着抬起左手。陆渐这才看清,沈秀把玩的东西,竟是一串贝壳项链。

陆渐一惊,劈手夺过项链,项链上的每一颗贝壳都是他亲手打磨的,料是姚晴贴身收藏,浸润了女儿体气,变得圆润光洁,如珠如玉。

陆渐呆了一会儿,瞪着沈秀说:“这项链从哪儿来的?”沈秀笑道:“姚师妹给的,她说了,项链还给了你,你和她之间,从此再无关系。你不是喜欢宁凝吗,只管娶她好了。”

陆渐怒道:“你胡说。”挥拳要打,沈秀忙道:“这是姚师妹的原话,绝无半字杜撰,要不然,给我一个天作胆,也不敢孤身前来,冒犯足下虎威。”陆渐拳势一顿,心中不胜恍惚,喃喃道:“阿晴在哪儿,我要见她!”

沈秀叹道:“她若想见你,何苦让我前来?她还说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见你,你是死是活,娶亲生子,都和她全无关系。你想想看,若非姚师妹授意,我怎么知道这条贝壳项链是你俩的定情信物,又怎么知道你会喜欢我的宁凝妹子。哈哈,可喜可贺,宁凝妹子容貌美丽,性子温柔,只可惜是一名劫奴,若不然,小弟可真是羡慕得要死。”

他嘴里恭喜羡慕,脸上尽是讥笑。陆渐心如乱麻,大声说:“阿晴真的不想见我?”沈秀笑道:“若不信,你随我去见她,看她见是不见。”

陆渐知道姚晴的性子,她一经决定,从无更改,况如沈秀所说,贝壳项链和宁凝的事如非姚晴亲口说出,他也决计不会知道。想到这里,陆渐万念俱灰,声音低弱下去:“她……她为什么要你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