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鹿杖翁(第4/4页)

杨展瑶霜和买卖装束的余侠客,一齐走上擂台,鹿杖翁向黄龙等一挥手,黄龙等四人,含愧站起,退立一旁,鹿杖翁指着瑶霜向杨展问道:“这位姑娘,大约是破山大师的娇女了。”杨展称“是”,鹿杖翁点头叹道:“难得难得,真是珠联璧合,破山大师得此娇女娇婿,毕竟是有福的。”说罢,看了虞锦雯一眼,微微地叹了口气,突然面色一整,向黄龙等说道:“你们以为我独处深山,多年不在江湖露相,万事都可以瞒住我了,哪知道你们一举一动,我都清楚,不用说你们,总算和我有几分牵连,便是铁脚板七宝和尚这般侠义道,我也略知一二。最近我又听得破山大师出家苦修,把本领教授了一女一婿。今天我在上面亲眼见到杨相公英俊不群,亲耳听到杨相公劝解江湖道怨仇宜解不宜结的话,因为杨相公是读书人,理解高人一等,说得非常激澈,连我听得都非常感动,无怪铁脚板临时改计,当众声明,率领门徒,毅然一走了,可恨你们不知杨相公一番苦心,还以为和邛崃派一鼻出气,老实对你们说,我在上面看得非常清楚,如铁脚板七宝和尚矮纯阳这般人,不被杨相公用话感动,定要在擂台上和华山派见个真章,今天你们便要吃大苦了,邛崃派交友广阔,除出在场的铁脚板等几个首脑以外,还隐藏着几个能手,决非你们所能对敌,你们偏瞎了眼,冥然无觉,还以为人家诡计取巧,你们今天能够有这样结果,真是不幸中之幸,完全是杨相公片言解纷之德,可笑我们这位干闺女,还想替江氏兄妹会一会雪衣娘,说起当年琵琶蛇江五被黑蝴蝶五行掌打落江中,也是咎由自取,江五事不干己,依恃一点琵琶功,替朋友强自出头,才受一掌之厄,刚才江奇也用琵琶功想制杨相公于死地,老夫在上面,已经怒不可遏,便想下来制止,后来一看杨相公应付有余,三十六路擒拿手中,羼着分筋错骨法,把江奇一点微末功夫,消解于无形,最难得的是杨相公击穴斩脉,极有分寸,既稳且准,都适可而止,绝不用出杀手,如果杨相公也和你们一样,手法稍微一重,江奇早已两臂俱废,这种宽宏大量,才是真英雄,江湖上尊重的便是这种人,老夫实在感佩得了不得了,从此江氏兄妹,如果不知自量,还要记着这段怨仇,再生事非,从我说起,便不答应你们。”鹿杖翁说到这儿,忽然向虞锦雯看了一眼,向她抬手道:“姑娘,你过来。”虞锦雯眼圈一红,走到跟前,满肚委屈地说道:“干爹,你老人家说我扯着旗号,到此镇擂,可把我怨苦死了。”鹿杖翁笑道:“我都明白,你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利用你,到处说是女飞卫代表鹿杖翁镇擂,江湖上却早已传开了,如果我不赶下山来,连我这张老脸皮,都被你们抹黑了,我的干闺女,你是完全静极思动,想到成都来开开眼界了,可是你要明白,江湖上交朋友,最得当心,像这两位杨相公陈小姐,才是你应该结识的好友,姑娘,干爹老眼不花,快过去,和陈小姐亲近亲近吧。”虞锦雯虽然老练,不由的粉面一红,低下头去,瑶霜却玲珑剔透,乘机过去拉着虞锦雯的手,说道:“姊姊一身本领,小妹非常佩服,如蒙不弃,改日请到舍下盘桓,小妹可以面受指教,多交闺友。”虞锦雯除出懊悔自己疏忽,被人利用外,心里又多了一种难受,她这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嘴上只好和瑶霜谦逊几句,心里却想哭,在鹿杖翁未尝不爱惜这位干闺女,如果杨展没有一段姻缘,鹿杖翁早把这爱婿抱在手中了,在鹿杖翁心里未尝不暗称可惜,所以他刚才说出破山大师是有福的人,还叹了口气,这时看得瑶霜和虞锦雯互相周旋,他心里又想了一种微妙念头,可惜他这念头一时不便出口,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鹿杖翁一出面,豹子冈擂台,算是瓦解冰消,最难受是擂主黄龙,闹得八面不是人,他被鹿杖翁一顿训斥,虽然不敢说什么,心里越发把邛崃派恨之入骨,连鹿杖翁也恨上了,因为他野心甚大,为了这座擂台,费了许多心机,因友及友,也请了不少厉害能手,预备最后出场,对付铁脚板七宝和尚等人,邛崃派虽然巧言惑众,退出擂台,事不算完,擂台还有几天,自己早有安排,不怕邛崃派躲着不见人,好歹要把沱江涪江两处水码头,归华山派独占,自己觉得稳操胜券,万不料事不由己,多年不下山的鹿杖翁,竟会在这紧要当口,赶来以大压小,反而帮敌人说话,左面棚内自己请来的几位江湖能手,大约也恨鹿杖翁多事,枉称华山派尊宿,一个个都悄悄溜走了。

那班溜走的人,逃不过双眼炯炯的鹿杖翁,朝着左面棚内,一声冷笑,向杨展说道:“凡是总要讲个理字,无奈江湖上多一勇之夫,和他们费尽唇舌,也难使顽石点头,但是公道是在人心,杨相公涉世尚浅,这十几年内,四川有十三家山贼之称,黄龙虎面喇嘛,以及摇天动等。都是十三家以内,偏偏这十三家内,有不少是华山派门下,被人们说起来,脱不了这个贼名,因此老夫独行其是,息影山林,让他们自生自灭,今天老夫多事,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老夫不替自己华山派做主,反而胳膊楞往外弯,哪知道老夫和杨相公一般存心,总想替他们感召祥和,免去多少杀身之祸,可是此刻默察情形,恐怕迷途难返,枉费我们一片好心,老夫这把年纪,也管不了许多,从此老夫绝不干预他们的事。不过有一事,老夫要拜托杨相公,虞锦雯从小孤苦伶仃,由我收养成人,名为义女,实和亲生一般,老夫从来不收徒弟,只有她的功夫是老夫亲传,平日心情品德,都还不错,老夫风烛残年,务请贤伉俪看老夫薄面,万事照料,老夫言深了,似乎不应该说这些话,但是杨相公胸襟远大,陈小姐也是贤淑女豪,大约不致见怪老夫的冒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