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识芳踪水滨闻絮语 传盗警烛下睹新姿(第3/4页)

“同是出门人,急难相救,只要力量做得到,是应该做的,快不要说甚么救命恩人,承当不起。”

郑时首先进舱。听得后舱里有人的哼声,刚待问那个,年大些儿的女郎已跟进舱,说道:“哦,我的丫环春喜和老妈子在后舱里睡着,只怕也被捆绑了。”郑时道:“船户一个也不见出来,大概都被绑在后面。”这时郑、张所乘船的船户,因这边打闹得厉害,也惊醒起来,到这边船上帮着松了船户、水手的缚。

大家混乱了一阵,两女郎才请郑、张二人在舱中坐定,请问姓名去处。郑时将自己和张汶祥的名字都改了。因郑、张二姓极平常,用不着更改。也故意回问两女,才知道大些儿的叫柳无非,小些儿的叫柳无仪。因林郁住在南京,特地到南京去,想依附他姨父母居住。柳无非又说:“这条强盗船在湖北就跟着开行,一路时前时后,开也同开,泊也同泊,并不断的有人向这边舱里窥探,我已疑心不是正当人。特地叫船户进来吩咐,夜间须择妥当地方停泊。想不到今日忽然刮起大风来,我姊妹害怕得甚么似的,叫船户趁早停泊。无奈一路下来,简直找不着可以停泊的所在,直走到这里,船户见两位坐的船在这里,就进船来向我说:‘这边已有一条四川的船,靠芦茅滩停泊了,我们的船只好停泊在一块,比单独抛锚的好多了。’我那时见天色已近黄昏了,若再不停泊,恐往下更找不着好地方,即是有同乡的船在这里,仿佛多有一个伴侣似的,遂叫船户开了过来,及至锚已抛了,才看见那小船也跟了过来,紧靠我们的船泊来。我姊妹虽是害怕极了,但也无法逃避。入夜便紧紧的关闭舱门安睡,连高声说话也不敢。及至从梦中惊觉时,身体已被强盗按住,一张口要喊,那堵口的东西已塞进来了,只得拼命挣扎,船身摇荡得几乎倾覆了,强盗刚将我姊妹捆绑了,待施无礼陡听得舱口有人喝了一声:“狗强盗,快出来送死。’接着就好象有一个站在舱口边的强盗,被人抓了出去,扑通掼到一丈远近的江心里去了。舱里的强盗才一拥出外,在船头上厮杀起来……”

郑时听到这里,截住话头向张汶祥问道:“三弟,同睡得好好的,怎么知道那船上闹劫案,也不招呼我一声,就悄悄的出来动手呢?”张汶祥笑道:“那小船跟着抛锚的时候,我在窗门里看见,有四个彪形大汉在船面上撑篙,篙尖落水的声音,分外沉重。我在江河里混的时候多,知道老当篙师的人,篙尖落水没有声响,偶然有之,也只在水面上飘一下,不至有深沉的响声。即此可知那四个撑篙的人,都是外行。再看船舱里,还有两个汉子伸头向外边张望,并时时回头对舱里说话,可见得舱里还不止两个人。那船既吸水很浅,可知没装货物。若说是专装客的罢,搭船的客,不应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健汉子。并且也没有搭客大家帮着撑篙的道理,这船就很可疑了。

再看这条大船,是我们川河里的,虽是舱门紧闭着,看不见船里的情形,逆料必是有阔人在内。

既是我川河里的船,又靠着我的船停泊,如果夜间有甚么动静,我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我虽存心如此,不过我料的究竟对与不对,不敢决定。若拿出来和二哥商议,料得是便好,万一看走了眼色,二哥不要责备我遇事张皇吗?我外面和二哥同时安睡,实在因有这事搁在心中,那里睡得着。

当强盗跳过这船上来的时候,踏得这船身一歪,荡得我们的船身都动了,我就知道所料的验了。

我船上的舱门,早准备了是虚掩着的,从容起来,结束好了,才轻轻的走过这船上来。强盗人多手快,已有几个扛着皮箱在肩上,待搬过他们自己船上去,不提防我堵住舱门一喝,大约也猜不透外面有多少来拿他们的人,只惊得各人都将皮箱放下,想冲门而出。第一个冲出来,被我顺手揪住胳膊只一拖,拖得他‘哎哟’一声。我恐怕,上人多了,缠脚碍手的不好施展,就提起那强盗向江心抛去。”郑时道:“我就亏了那一声‘哎哟’把我惊醒了。若不然,只怕直到此刻还在酣睡呢。”

郑、张二人在舱里坐谈了一会。张汶祥起身作辞道:“那些小毛贼受了这次大创,估计他们逃得了性命,也寒了胆不敢再来了。此后尽可安心,一帆风顺到南京,想不至再有意外,此时才到半夜,还可以安睡些时。”说罢,提步要走。柳无非连忙起身,说道:“我想求两位再坐一坐。

承两位救了我姊妹的性命财物,还要耽搁两位的安眠,我也自知原是不近情理的事,本来说不出口。不过我姊妹险些儿被强盗污辱身体,蒙两位救了,此恩不比寻常,我姊妹何敢以外人待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