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剑痴情绝(第2/4页)

“我是人。”小方说,“就因为我是人,所以今天绝不能出手。”

他的声音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小燕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但他却还是接着说下去,等他说完时,小燕已经走了,就像是只负了伤的燕子一样飞走了。

小方还是没有动。

独孤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去追?”

“她反正要回来的,我为什么要追?”

“你知道她会回来?”

“我知道。”小方的声音仍旧同样冷静,“我当然知道。”

“她为什么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绝不会放过你的。就好像你绝不会放过我和卜鹰一样。”小方说。

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因为他一定要先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他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

“命运就像条锁链,有时往往会将一些本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锁在一起。”小方说,“现在我们已经全都被锁住了。”

“我们?”独孤痴问,“我们是些什么人?”

“你、我、她、卜鹰。”小方说,“从现在起,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会在你附近。”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要去找卜鹰。”小方道,“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一定也会在我附近。”

他又补充说:“只要我们两个人不死,她一定会来找我们。”

独孤痴忽然冷笑。

“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不怕。”小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你也没有把握杀我!”

太阳已升起,照亮了小方的眼睛,也照亮了他剑上的魔眼。

独孤痴忽然叹了口气,叹息着道:“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

“从前我从未将你看成我的对手,可是现在……”独孤痴仿佛又在叹息,“现在或许有人会认为你已变成个懦夫,但是我却认为你变成了个剑客。”

——剑客无情,也无泪。

——小方是真的无情?

独孤痴又道:“你说得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们也许真的已经被锁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特别注意。”

“我要特别注意?”小方问,“注意什么?”

“注意我。”独孤痴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你。”

这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

在某方面说,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恭维、一种赞美。

——因为他已经把小方看成他的对手,真正的对手。能够被独孤痴视为对手并不容易。

所以小方忽然说了句他们自己虽然了解,别人听了却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话。

他忽然说:“谢谢你。”

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会不会对他说“谢谢你”?

你当然不会。

因为你不是独孤痴,也不是小方。

他们这些人做的事,本来就是别人无法了解的。

阳光已照进窗子。

独孤痴慢慢地,一件件穿上了他的衣服。

小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很仔细,就好像一个马师在观察他的种马。

独孤痴却完全没有注意他。

有些人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表现出一种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样子。

独孤痴就是这种人。

其实他的精神并不是贯注在他正在做的事上。他在穿衣服时,也正在想着他的剑法。

——也许就在穿衣服的某一个小动作上,他会忽然领悟到剑法中某一处精微的变化。

他的剑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穿好了衣服,独孤痴才转身面对小方:“这地方我已待不下去。”

“我知道。”

“现在我就要走了。”

“我跟着你。”

“你错了。”独孤痴道,“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

小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他转身走出了门,走到阳光下。

这时阳光已照遍大地。

——阳光呢?卜鹰呢?

——他们还能不能看到他们的阳光,还能不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

“挖树应该从什么地方挖起?”

“从它的根挖起。”

“不管要挖什么,都要先挖它的根。”

“是的。”

“这件事的根在哪里?”

“失劫的黄金在哪里,这件事的根就在哪里。”

“那批黄金就是所有秘密的根?”

“是的。”

所以小方又回到了大漠,又回到了这一片无情的大地。

烈日、风沙、苦寒、酷热,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折磨他。

他在这里流过汗,流过血,几乎将性命都葬送在这里。

他痛恨这个地方,不但痛恨,而且畏惧。奇怪的是,他偏偏又对这地方有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浓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