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在何处(第4/13页)

韦七又自不等他将话说完,便截口道:“此人不但武功高不可测,善使各种巧夺天工、妙绝人寰的迷香暗器,而且手下还有一班奇才异能之士,助桀为恶,其中尤以‘戳天夺命双枪’‘旋风追魂四剑’两人之武功,更是骇人听闻,人所难挡,你我万万不是其敌手。”

南宫平心念一动,脱口道:“此人可是帅天帆?”

韦七怔了一怔,仿佛在奇怪南宫平怎地知道这个名字,南宫平只见他手中火把,微微颤动,右掌一伸,又在墙角上一按,口中方自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正是帅天帆!”

语声未了,已有一片天光,笔直射入,南宫平方知已至地道出口之处,韦七黯然叹道:“此刻我这‘慕龙庄’内,不知还有几人仍被困于地下暗狱之中,但以我之力,却只能救出你们两人,因为只有那两间暗狱,另有他们所不知的出口,幸好你两人俱是年少英俊,别人却已大多老朽,但望你记住老夫今日的言语,此人武功潜力,实是深不可测,你切莫轻举妄动!”

南宫平呆了半晌,讷讷道:“韦老前辈,你……为何不也一齐出走,静候时机,再作复仇之举?”

“飞环”韦七长叹道:“我已经老了,再无雄心壮志……”

南宫平急道:“但老前辈若是留在此间,岂非甚是危险!”

韦七黯然一叹,垂下头去,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缓缓道:“老夫在西北数十年的成就,在他们眼中,仍然有用,是以他们纵然知道我将你们两人放走,也不会奈何于我。”

他语声顿处,蓦地抬头大喝道:“我慕龙庄主,谁敢叫我走!咄!”脚步一转,蓦地在南宫平身后一推,喝道:“去吧!”

南宫平身不由主地冲了出去,地道出口,已渐合拢,他惶声道:“老前辈……”只听地道之中,一阵沉重的语声传出:“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同门兄弟,亦有虎狼……”咯的一声,入口处墙壁完全合拢,语声亦自断绝,南宫平默然木立在这满生阴苔的暗壁之前,目中不禁又流下两滴感激的泪珠。

仰望穹苍,星光如故,夜,仿佛已深了,这短短一日中,他出生入死,历经寂寞、黑暗、饥饿、绝望……各种痛苦,此刻又复伫立在这自由的星空下,心中但觉充满悲哀与感激,竟全无一丝一毫欢欣之意。

他伸手一抹面上泪痕,喃喃道:“韦七前辈,但愿你长生富贵,万事如意……”俯首望去,只见自己怀中的锦衣少年,面容虽然一片苍白,却仍掩不住眉宇间的英俊之态,他不禁又自喃喃道:“战东来呀战东来,但愿你也莫要忘了这再生之恩,莫要辜负了韦老前辈的一番心意。”

他再次仰视星辰,辨了辨方向,然后向西面丛林掠去,想到那“永远都会等着他”的梅吟雪,他沉重的心情,突地飞跃而起,但是想到那中毒已深、危在旦夕的狄扬,他飞跃的心情又不禁变得十分沉重。

远处突然飞来一片乌云,掩住了星光与月色,他痛苦地顿住脚步——此刻他若再去“慕龙庄”,为狄扬求取解药,那么他重返自由的机会,可说近乎完全没有,他甚至只要一跃入“慕龙庄”的庭园,生命便将不保,他虽未将自己的生死看得重于朋友间的道义,但他此刻一死,岂非辜负了“飞环”韦七冒险将他救出的心意,岂非便是对这老人不起?

但是他若空手而回,那么昨日一切的行动,岂非就变得毫无意义,他怎能袖手旁观仗义助他的狄扬,在毒发中死去?

他徘徊在矛盾之间,当真是左右为难,他忽然发觉这种矛盾所带给他心灵的痛苦,并不比他徘徊在生死之间时轻淡。

星月掩没,大地一片黑暗,他茫然企立在黑暗中,突觉身后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他项上大椎之下的“灵台”重穴上。

这“灵台穴”乃属人身十二重穴,与心脉相通,内家秘籍所载,谓之“人心”,纵无内家点穴身手,而被外家拳足击伤,亦是立时无救而死,但南宫平心头一震之后反觉一片坦然,因为此时此刻,痛苦的死亡反可变作他欢愉的解脱。

他不言不动,木立当地,好像是全然没有任何事发生在他身上,静待着死亡来临,哪知过了半晌,那手掌仍然是动也未动。

南宫平剑眉微皱,冷冷道:“朋友为何还不动手?”他甚至没有思索这只手掌究竟是属于谁的,这心理正和他方才在暗狱时完全一样。

云破一线,露出星光,将他身后的人影,映在他面前的地上,这人影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对南宫平这般神态十分奇怪,然后,南宫平突听身后一声娇笑,轻轻道:“老五,你难道真的不怕死么?”这声音也和他方才在暗狱中听到的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