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声震四野(第6/12页)

忽见身后的人影举起一只手掌,向自己当头拍了下来。

风声虎虎,掌式中似蕴内劲。温瑾心中一惊,忖道:“难道他不是长卿?”

大喝一声:“是谁?”

挺身站起,拧腰一掌劈去,只见身后那人手掌一拍,向自己掌上迎来,两掌相击,“啪”的一声,温瑾只见对方小小一只手掌,却似汪洋大海,将自己掌上内力,全部化解开去。

刹那之间,她心头一颤,抬目望去,却见卓长卿板着面孔站在面前,冷冷道:“你在说谁讨厌?”

话声未了,已自失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响,温瑾嘤咛一声,娇声道:“你……你不但讨厌,而且坏死了。”

却见卓长卿已笑得弯下腰去。

温瑾小嘴一努,将他转了个身,远远地推了开去,娇嗔着道:“你要是不站远一些,我就不弄东西给你吃。”

卓长卿连连应道:“是,是,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温瑾道:“这才是乖孩子。”

嫣然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嫣然回眸,“扑哧”笑出声来。

卓长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柳腰纤细,粉颈如云,夕阳下的美人,仿佛比平日更要美上好几分。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篮中取出许多东西,一一放在那方柔绢上,又拿了些小瓶小罐,东撒一点盐巴,西洒一点酱油。

卓长卿只觉一阵暖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问道:“做好了么?”

温瑾回眸笑道:“做是做好了,我偏要你再等一等。”

卓长卿苦着脸道:“我等不及了。”

温瑾咯咯笑道:“看你这副馋样子!好好,今天就饶你一次,快来吃吧!”

卓长卿大步奔了过去,重重坐在温瑾身旁。温瑾夹了一块白切鸡,放在他口边,他张开大口,一口吃了。温瑾仰面道:“你说,你说好吃不好吃?”

秋波如水,吐气如兰。卓长卿缓缓伸出手掌,轻轻一抚她鬓边乱发。此时此刻,他只觉心中俱是柔情蜜意。要知他自幼孤独,便是普通幼童的黄金童年,他也未曾享受,而此情此景,他更是在梦中也未曾想到。

温瑾望着他出神的面容,又道:“你说,好不好吃嘛?”

卓长卿笑道:“你再夹一块给我吃吃。这么小的一块,我连味道都没有吃出哩。”

温瑾笑骂道:“馋鬼!”

又夹了三块鸡肉,一齐放在他嘴里。

卓长卿咀嚼半晌,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只是……”

温瑾道:“只是什么?”

卓长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和盐巴店结了亲家,不然怎会咸得这般吓人。”

温瑾嘤咛一声,夹起一条鸡腿,一下塞到他的口中,娇嗔道:“咸死你,咸死你,我就要咸死你。”

话未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俱是遭遇凄苦,身世孤独,但此刻彼此相对大笑,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声中消去。

笑了半晌后,一声虫鸣,两人笑声突地一齐顿住,你呆呆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你。良久良久,温瑾突地幽幽叹道:“天越来越黑了。”

卓长卿茫然仰视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禁也叹道:“月亮升起来了。”

温瑾缓缓垂下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温如玉她……她可是已经去了。”

卓长卿缓缓道:“只怕还没有去吧?现在……现在还不到晚上嘛!”

温瑾道:“但是她毕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经到了。”

突地一合眼睑,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一时之间,两人默然相对,方才的欢笑,已被忧郁代替。

他们虽想以欢笑来麻木自己,但欢笑却终究掩不住残酷的现实,因为今宵便可决定他们这一生的命运,甚至还可以决定他们的生命。

面对着那武功高绝的深仇大敌,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制胜,而不能制胜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心里已清楚得很。

卓长卿轻轻抚住她的肩头,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仰面道:“长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的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林梢漏下的朦胧月色,映着她泪水晶莹的秋波,卓长卿暗问自己:“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他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滋味,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温瑾伸手一拭眼睑,强颜一笑,轻轻道:“明日此刻,我们若还能到这里来,我一定在白切鸡上少放一些酱油、盐,免得你说我和他们结了亲家。”

卓长卿垂首不语。

温瑾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后劈我一掌,我真的以为是玉郎毕四,哪知你看来老老实实,其实却未见得有多老实哩!”

卓长卿仍是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