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蜡烛(第3/7页)

喜欢喝酒的人,看到别人的酒量好,心里总是开心得很。

白蜡烛却已没工夫去听别人说话,只见他两只手不停,眨眼间又将刚端上来的一大碟酱肉吃得干干净净。

这碟酱肉本是准备给十个人吃的,最少有三四斤肉。这少年看来也不高大,想不到食量却如此惊人。

胡铁花又笑了,大声道:“好,果然是少年英雄,英雄了得!”

向天飞冷笑道:“酒囊饭袋若也算英雄,世上的英雄就未免太多了。”

白蜡烛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却慢慢地走出了船舱,走到门外,才转过身子,瞪着向天飞,一字字道:“你出来。”

向天飞脸色变了,冷笑道:“出去就出去,谁还怕了你不成?”

海阔天本来想拦住他们的,却被丁枫使个眼色阻止了。

公孙劫余也只是叹息着,道:“我早就说过他是蜡烛脾气,不点不着,一点就着,你又何苦偏偏要去惹他呢?”

勾子长冷冷道:“那人本就有点毛病,一天到晚想找人麻烦,有人教训教训他也好。”

胡铁花笑道:“我只要有热闹可瞧,谁教训谁都没关系。”

大家都走出了船舱,才发现白蜡烛根本就没有理会向天飞,一个人慢慢地走上了船头。

船向东行,他乘来的那条船还漂在前面江上。

白蜡烛伸手拔出了钉在船头上的铁锚,口中吐气开声,低叱了一声,那条船突然奇迹般离水飞起。

此刻整条船横空飞来,力量何止千斤,只听风声刺耳,本来站在船头的两个水手,早已吓得远远躲了开去。

他们以为白蜡烛这下子纵然不被撞得血肉横飞,至少也得被撞去半条命,谁知他身子往下一蹲,竟将船平平稳稳地接住了。

大家不由自主,全都失声喝道:“好!”

白蜡烛仍是面不红,气不喘,双手托着船,慢慢地走到船舱旁,轻轻地放了下来,才转身面对着向天飞,一字字道:“你少说话。”

向天飞面上阵青阵白,突然跺了跺脚,走到船尾的舵手旁,一掌将那舵手推开,自己掌着舵,望着江上的夜色,再也不回头。

从此之后,谁都没有瞧见他再走下过船舱,也没有再听到他说过一句话,直到第二次上弦月升起的那天晚上——?

桌上的酒壶又加满了。

白蜡烛缓缓走入了船舱,竟又拿起了这壶酒,嘴对嘴,片刻间这一壶酒又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才走回角落,站在公孙劫余身后,面上仍带着那种惊恐痴呆的表情,就像是个受了惊的孩子。

胡铁花挑起了大拇指,失声赞道:“老臭虫,你瞧见了么?要这样才算是喝酒的,像你那样,只能算是在舐酒。”

他立刻又摇了摇头,道:“连舐酒都不能算,只能算是嗅酒。”

金灵芝忽然道:“再去倒六壶酒来。”

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张三却立刻应声道:“遵命!”

其实他也不知道酒在哪里,在这地方也用不着他去倒酒。

但他还是拿着酒壶走了出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花了成万两的银子买下我,就只叫我倒酒,这岂非太不合算了么?”

胡铁花冷笑道:“你不用着急,以后总有得叫你好受的,你慢慢地等着吧。”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居然没有搭腔,张三也已走远了。

用不了多久,六壶酒都已摆到桌子上。

金灵芝道:“你喝四壶,我喝两壶。”

她这话也还是不知对谁说的,但每个人的眼睛都瞧着胡铁花。

胡铁花搓了搓鼻子,笑道:“金姑娘是在跟我说话么?”

丁枫笑道:“看来只怕是的。”

胡铁花望着面前的四壶酒,喃喃道:“一壶酒就算五斤吧,四壶就是整整的二十斤,我就算喝不醉,也没有这么大的肚子呀!”

张三悠然道:“没有这么大的肚子,怎能吹得出那么大的气?”

胡铁花叹道:“看来这人帮腔拍马的本事倒不错,果然是个天生的奴才胚子。”

金灵芝瞪眼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是喝,还是不喝?”

胡铁花道:“喝,自然是要喝的,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张三笑道:“喝酒又不是娶媳妇,难道也要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么?”

胡铁花这次不理他了,笑道:“我喝酒是有名的‘见光死’,现在天已快亮了,只要天一亮,我就连一滴酒也喝不下去。”

金灵芝道:“你要等到几时?”

胡铁花道:“明天,天一黑——?”

金灵芝霍然长身而起,冷笑道:“好,明天就明天,反正你也逃不了的。”

胡铁花瞟了丁枫一眼,淡淡道:“既已到了这里,恐怕谁也没有再打算走了,是么?”

公孙劫余一字字道:“走,总是要走的,但在什么时候走?是怎么样走法?那就谁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