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卷 第 七 章 身入九幽

宁勿缺提着油灯、在船舱内仔细地查看起来。

有袋装的米,有瓶装的油,有坛装的酒……

终于,他的目光落于堆在一个角落里的几个大木箱子上,趋步上前,一一掀开来看。第一个箱子是布匹,第二个箱子是鸡蛋,第三个箱子却是一些瓷器.宁勿缺掂了掂三个箱子的分量,最后选中了那只装了一捆捆布匹的木箱,将它抱起,抱到船舷边上,打开盖子,把一捆捆的布匹扔下江中,最后留了一捆。

然后,他便把木箱放回原处,将布铺开垫在箱底,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有点儿挤,脚伸不直,但仍可将就将着。

离天亮尚有好长一段时间,太早把自己困于箱子里,滋味可不好受,于是便在船舱里坐好,静静地看着月色下的鄱阳湖。

天终于亮了。

老调鼻子他动了几下,也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伸了一个懒腰,心道:“昨夜睡得真沉,连梦也没做一个。”

天边的朝霞告诉他退潮的时间就要到了!

老调解开了粗大的缆绳,静静等候。

风起.

潮开始退了。

老调的四帆船也就迎风而驶!

在鄱阳湖边,吃水上饭的人数以万计,但能像老调这样一个人驾驭一艘四帆大船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艘!

以前老调一直为此而自豪,他的老婆很大程度上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嫁给他的,如今,他却恨自己为什么有这一艘船,若非如此,岛上的人又怎么会偏偏选中他呢?

今天的风好像格外大一些,老调就轻松了不少。当然,这是相对而言,而事实上一个人驾着一艘四帆巨船,是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轻松的,湖面一漾一漾,拍打着船旁,远处有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朝霞的映衬下,倒好像不那么实在了,更像一幅抽象的画儿。

看起来,老调的船与一般的船又有些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老调的船所去的地方是一般船只不敢去不也不能去的地方罢了.四周的船只开始少去——也就是说离那岛越来越近了。

老调将这个岛称作“黑岛”,当然这是他在心中的称呼,因为他不能说话.他觉得这个岛给他的感觉就是黑暗、压抑、恐怖……

也许,老调是惟一一个给这座岛屿加以命名的人,所以,我们不妨就将它称作“黑岛”。

船开始进入一片雾境.

此处离黑岛已只有三四里水路了.

但就这么三四里,换了别人绝对是一个难以逾越的距离,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最忌惮的就是雾。

但对老调来说,这已是司空见惯了,这三四里路,他凭的不是视觉,而是习惯,什么时候该转舵,什么时候该加速,全都深深地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想:“如果没有雾,也许我反而进不去呢!”

雾越来越浓。

老调不明白这些诡异的人群为什么要选中这样一个岛屿,终年不见阳光,与生活在地狱中有什么区别?

该落帆了!

四块大帆依次落下.船借着惯性又滑出了数十丈,终于越来越慢,最后停住了.船身一颤,已有几个人如幽灵般跃上船来!

这说明者调的船只又一次极其准确地到了目的地.雾太大了,以至于这些人与老调是近在咫尺却仍看不清对方的脸孔.

搬运货物从不用老调动手。对方的人会将船舱内所有的东西搬到一艘艘小小的平底的小舟上,这样的小舟,在这帮人的驱动下,竟可在沼泽地带飞驰!

宁勿缺躺在箱子里,他感觉到已被人抬起,过了片刻,又一阵震动,只觉得有些摇晃,好像再次被搁在什么摇摆不定之处.

过了一阵子,宁勿缺忽觉身子滑向后端,这说明自己已在较快的运动之中.待到速度缓下来时,宁勿缺又滑向了箱了的前端,一震,终于一动不动了.宁勿缺所在的箱子又被抬起。好像是在上坡了,而且坡度不小,宁勿缺的身形被迫向一边挤了过去!

他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旦行踪被人察觉,那自己的所付出的心血将前功尽弃不说,而且性命也难以保全了,更可怕的是计划的落空。

好在他的内息已浩瀚如海,完全可以将呼吸屏住。

他们会将我抬向什么地方呢?大概是库房吧?如果他们急着要用布匹,一放下便把箱子打开来,那自己的行踪岂不是立即被发现了?

宁勿缺暗暗担心,不由有些后悔没有选择盛瓷器的那个箱子,团为他想瓷器大概不会一购来便立即用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安慰自己:“就算有人要拿布匹用,此人的武功必定不高,我乘他一愣之下,突然出手,想必可以立即制住他,然后再见机行事!”

路似乎很长,宁勿缺觉得自己的手心已是一大把湿漉漉的汗,这一半是憋出来的,另一半是紧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