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书流电 【孙无病的往事 始】

快!马蹄声急如骤雨,直要连成一线,声声击在人的心底。

只有一匹马,高如明驼,通体血红,四蹄纵跃如飞,几不沾地,远远看去便似腾空而行一般,恐怕就连话本传说中的赤兔,也没这般神骏。

山路偏僻,有一人正策马而行,闻得蹄声愕然回头,却见那神骏的红马眼见就要奔到眼前,却骤然一个趔趄,轰的一声倒在路中。

这样的一匹宝马,竟然累得脱力。那人不及惊愕,就见红马上的骑士飞身而起,紧接着只觉自己的身子一紧,已被放到地上,再跟着手上一沉,被扔入个什么物事。

蹄声飞扬远去。那人方才反应过来——却是因为红马脱力,马上骑士不愿稍停,竟立刻弃它于不顾,瞬间便随手抢了他的坐骑,飘然远去。

行人方待喝骂追赶,一低头,却看清自己手上的物事,一时讪讪地住了口。

那是一块金子。虽然这金子的价格远远超过自己那匹黄骠马的价值,但这却并不是他停步不追的理由。

原因是,那是半块金子。金子表面呈暗色,但断面处却光亮得如刚炼出一般。显然那骑士是在抢马的同时随手将整块金子掰开的。

本来要用手力掰开金块,对于高手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能像这块一样,断口平滑如镜,当今天下能做到的,就怕寥寥无几了。

行人定下神来,细细回想那骑士的装束。本在夜中,方才的事情发生得又太快,他完全没看清骑士的面容,只知他身材高大,背后背着一把几乎有一人高的长刀……

想起来了!在这江东,身具如此声势,如此武功的,只可能是一人。

——金刀盟主,坐拥江东,小霸王孙无病。

行人心内顿时浮起无数疑问。

金刀盟与唯剑楼的刀剑之战连绵数年,上月方才结束,唯剑楼三战三败,白衣侯的势力因此退出长江,金刀盟主孙无病也终于实现了多年夙愿——独霸江东。

这样的一代枭雄,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惶急?

天下人皆知,孙无病最好名马,这倒毙的红马实乃一等一的神骏,他竟然毫不怜惜,弃如敝屣,究竟江东出现了什么惊人的变故?

刚刚平静的大江又要动乱了么?

那骑士正是天下七大势力之一的金刀盟盟主孙无病。他自是不知自己的一番行为。会引起外人的无数猜疑,即使知道了,怕他也无心理会,因为此刻正有一件比他的名马,比他的基业,比他的江东更重要的事,让他无暇理会其他。

一夜奔驰五百里,累死三匹骏马。像一把出鞘的金刀,满身杀气的孙无病终于在天明前出现在金刀盟陆上枢纽汉阳城内、铁鼓楼上。

大战方过,人心未稳,变数无数,可这一切都无法让他留在前线,因为有一个人,出事了!

孙穹。金刀盟盟主孙无病年仅十岁的独子,江东霸业的继承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病榻上。

孙无病自称三国江东孙家的后人,生得碧眼紫髯,甚是威猛,但他这个年仅十岁的独子却生得面目清秀,秀眉长面,只有从那双偶尔露出些许碧色的眸子中,才能看出一丝孙无病的影子。

此刻,孩子清秀的面容平静,呼吸悠长,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眼珠偶尔转动时眉头稍稍簇起,显露些许痛苦,才让人醒觉,这幼童柔弱的生命,实在已是危在旦夕。

孙无病只远远看了一眼自己犹自昏迷的儿子,便骤地转身,背对着屋中自己的众位心腹,沉声遘:“什么情况?”

他没叫谁的名字,可大家却都知道他在问谁。

左首一名年约三十的文士越众而出,深施一礼,方开口道:“公子已昏迷二日,脉象虚浮不定,看起来应该是中了毒。这毒性甚是复杂。我不敢轻动,目前只用三枚虚冥丹暂时稳住公子的心脉。”说话的正是金刀盟的陆上总管,也是盟会总军师——段云伦。

孙无病轻轻点头:“对头方面,有什么线索?”众人互看一眼,均不作声。

仍是段云伦微微蹙眉道:“我和林总管与多位名医研究过,大家都觉得公子所中的毒,毒性不烈却甚是绵长,似是唐门京城十一房的路子。”说到这里,他不再说话,看了一眼孙无病魁梧的背影。

孙无病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你的看法呢?”

段云伦犹豫道:“虽然我们和唐门的盟约尚在,但近来唐门动向不明,与玉家接触频繁,徐同的行为也甚是诡异,我们不得不防。但要说他们会在这个时候下此毒手,却也于理不合。”

段云伦的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愚以为段先生所言甚是。现今无论蜀中还是江东。大敌都是白衣侯。愚以为此番变乱,定是唯剑楼或白衣侯不甘失败,所使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