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吴钩霜雪明(第6/7页)

庄青浦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虽然是肆意欢笑,却是不减俊逸风流,片刻,他止住笑声,道:“庄某本是寻常书生,虽有报国之志,却无青云之径,当日因为得罪那骆娄真被迫出走,昨日归来却得知恩师死在那罗景手上,且不论国仇,恩师教养我成人,我尚未膝前尽孝,却见恩师灵柩,今日行刺乃是我一人之事,无关他人,庄某今日唯死而已,万万不会落入你等手中。”

卫平一皱眉,道:“有我在此,你想死也不容易。”说罢一挥手,人群中走出两个白衣营勇士,一人提着红缨枪,一人背上乃是宝刀,两人左右逼近,庄青浦擎剑微笑,两人正欲上前动手,却听旁边酒楼上有人朗声道:“下去吧,堂堂白衣营勇士,对着一个将死之人,何需如此多事,庄青浦,裴某念在你为师报仇,孝义双全,今日不为难你,你去吧,本将军保证不会随意株连。”

庄青浦闻言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自己方才下来的酒楼之上,中间的那扇窗前,站了一个黑衣青年,气度沉静从容,俊朗英武,一见便觉心中折服,他离开郡守府的时候,心脉已经尽断,不过他剑术虽然不精,内功心法却有独到之处,尚能凭着意志和秘传心法支撑罢了,只需心神一泄,便会立刻死去。他心中念念不忘当日之约,所以临死之前也要来喝一杯青梅酒,又担心亲故受自己牵连,所以不肯舍生而去。

方才那青衣人送药给他,就是看出他伤重将死,虽然闻到那良药香气,也觉精神一震,但是庄青浦自知无药可救,也不想平白欠下人情,所以不肯接受。却是想不到裴云也在酒楼之上,更是想不到这位裴将军也是一眼看出他伤重将死,不愧是少林嫡传弟子。

原本为了罗景之事,他对大雍深恶痛绝,但是看到裴云这样气度心胸,却也心服口服,这些白衣营武士的厉害之处他自然可以看出来,出动两人不过是不让他有自杀的机会罢了,若非他已经命悬一线,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他临死之前还要受辱。若非心中仍有牵挂,放心不下亲朋故旧,也不会忍死相持,如今听到裴云无意株连,心中一宽,心旌摇动,只觉四肢无力,竟是再也难以行走。他仰头高声道:“多谢裴将军海量宽宏,不罪无辜。”言罢,双目微阖,却是立住不动。卫平上前一看,仰头道:“将军,他已死了。”

街上雍军和楚州百姓都是动容,尤其是那些百姓,素来知道庄青浦的声名,更有人跪下磕头,低声祝祷。裴云一叹,从楼上纵到街心,负手看了庄青浦遗体片刻,躬身一揖道:“裴某从无虚言,绝不会因一人之事为难楚州父老。”声音方落,庄青浦尸身已经坠落尘埃。

裴云微微一叹,看也不看高秉一眼,对卫平道:“立刻传我将令,封闭城门,全城戒严,擅自行走者以奸细罪名处置,罗郡守已经已经遇刺,便由顾元雍暂代其职,高秉护卫郡守不利,暂免军职,卫军交由你统领。”

高秉本已怒气冲冲,听到这里喝道:“裴云,你如何这样胡作非为,本校尉乃是皇命钦封,岂是你说免就免的,那刺客行刺郡守,你竟容他从容自尽,又令南楚降臣接任,莫非这刺客是你主使的不成。”

裴云闻言面色一冷,森然道:“高秉,你不过是个卫军校尉,本将军却是淮南节度使,楚州乃是军镇,又受本将军统管,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是换了偏将、副将,若有像你这等行事,贻误军机的,我也是先斩后奏。来人,将他带下去。”高秉想要反抗,但是看到就是自己麾下的卫军也全然没有遵命的意思,只得束手就擒,被几个军士带了下去。他素来仗势横行,见他被禁,街上一片欢声。裴云微微一笑,向酒楼之内走去。

卫平急忙上前道:“将军,有人到镇淮楼求见,手中拿着皇上御赐金牌,属下是来请将军回去的。”

裴云道:“我已知道了。”微笑不语,心道,我若非知道那人莅临楚州,也不敢这般肆意妄为。举步向楼上走去,他心中满是疑惑,正要向那人询问。

这时楼上,周明掩面不语,泪流满面,眼看好友身死,自己却是什么也帮不上,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斯人已逝,遗恨无穷,周晦也是黯然不语,但是他想的更多,想到裴云方才就在旁边,那么一切他自然看在眼里,却不知会否为难自己兄弟?

这时,顾元雍挑帘而入,两人看见,都是起身一揖,周明呜咽难言,周晦则恭敬地道:“尚请大人周旋,允许我们兄弟安葬庄兄。”

顾元雍闻言一叹,道:“你们兄弟虽然性情一冷一热,却都是重义之人,放心吧,裴将军为人言出如山,绝不会更改,他方才下楼之时已经让我转告你们兄弟,令你们厚葬青浦,这件事情他不便出面,无论如何青浦刺杀了大雍郡守,这是死罪,不牵连旁人已经是裴将军法外开恩,你们不可因此生出怨怼之心,也不要想着为他报仇,青浦求仁得仁,想来也是死而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