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悬猪记(第2/5页)

“你……”那灰衣书生和王八十同时开口,同时闭嘴,各自又呆了半晌,王八十道,“你……你是猪妖?”灰衣书生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本要去万福豆花庄吃豆花,谁知道这里母猪上吊,身上飞了一把刀出来……”王八十看着他手里仍然牢牢抓住的矛头,“这是矛头,不是刀,这是……咦……这是……”他拿起灰衣书生手里的矛头,“这不是戏台上的矛头,这是真的。”只见那矛头寒光闪烁,刃角磨得十分光亮,不见丝毫锈渍,和摆放在庙中、戏台上的全然不同,真是杀人的东西,刹那之间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灰衣书生忙自怀里摸了一块巾帕出来擦手,一擦之下,巾帕上除了猪血,尚有两条长长的黑毛,他尚自呆呆,王八十脑子却灵活,大叫一声,“头发!”

两条两尺有余的头发,沾在矛头之上,最后落在灰衣书生擦手的巾帕之中,赫然醒目。母猪肚里自然不会长头发,王八十举起矛头,只见矛头之上兀自沾着几丝黑色长发,与矛头纠缠不清,难解难分,他长大了嘴巴,“这……这……”

“那个……这好像是这块矛头打中了谁的头,然后飞了出去,进了这头母猪肚中……”灰衣书生喃喃的道,“所以自母猪肚中又飞出来的矛头上就有头发。”王八十颤声道,“这是凶器?”灰衣书生安慰道,“莫怕莫怕,或许这刀……呃……这矛头只是打了人,那人却未死;又说不定只是这头母猪吃了几条头发下肚,那个……尚未消化干净。”王八十越想越怕,“这只吃了头发的母猪怎会……怎会偏偏要挂在我的屋里……我招谁惹谁了?我……”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冤,往地下一蹲咧嘴就待哭将起来。

灰衣书生急忙将手中的矛头往旁一放,拍了拍王八十的肩,“莫怕,也许只是有谁与你开个玩笑,过个几天自然有人将实情告诉你。”王八十哭道,“这一头母猪也值个一两三钱银子,有谁会拿一两三钱白花花的银子来害人?我定是招惹了猪妖女鬼,缠上我了,我定活不过明日此时,今晚就会有青面獠牙的女鬼来收魂,阎罗王,我死得冤啊……”灰衣书生手上越发拍得用力,“不会不会……”王八十一抬头,看见他满手猪血涂得自己满身都是,越发嚎啕大哭,“鬼啊——母猪鬼啊——我只得这一件好衣裳……”灰衣书生手忙脚乱的拿出汗巾来擦拭那猪血,却是越擦越花,眼见王八十眼泪与鼻涕齐飞,饼脸共猪血一色,没奈何只得哄道,“莫哭莫哭,过会我买件衣裳赔你如何?”

王八十眼睛一亮,“当真。”灰衣书生连连点头,“当真当真。”王八十喜从中来,“那这便去买。”灰衣书生早饭未吃,诚恳的道,“买衣之前,不如先去吃饭……”王八十惊喜交集,颤声道,“公……公子要请我吃饭?”灰衣书生耳闻“公子”二字,吓了一跳,“你可叫我一声大哥。”王八十听人发号施令惯了,从无怀疑反抗的骨气,开口便叫“大哥”,也不觉面前此人虽颓废昏庸而不老,以年纪论,似乎还做不到他“大哥”的份上。灰衣书生听他叫“大哥”,心下甚悦,施施然带着这小弟上万福豆花庄吃饭去了。

万福豆花庄买的豆花一文钱一碗,十分便宜划算,灰衣书生不但请王八十平白喝了碗豆花,还慷慨的请他吃了两个馒头一碟五香豆,王八十受宠若惊感激涕零,若他是个女子,以身相许的心都有了,奈何他不是。

吃饭之际絮絮叨叨,王八十终于知道他这“大哥”姓李名莲花,昨日刚刚搬到角阳村,不想今日一早起来就看见了母猪上吊的怪事,还连累他欠了王八十一件衣裳。幸好他大哥脾气甚好,又讲信用,在吃饭之际就请小二出去外面给王八十买了件新衣裳回来,越发的让王八十奉若神明。

李莲花吃五香豆吃得甚慢,身边食客都在议论王八十家里那头母猪,他听了一阵,“王八十,今日村里可有人少了母猪?”王八十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村里养猪的虽然多,但是确实没听说有人少了母猪,否则一大早起来哪有不到我家来要的道理?一头猪可贵得很……”李莲花连连点头,对那句“一头猪可贵得很”十分赞同,“一头死了的母猪昨夜竟偷偷跑到你家悬梁,这事若是让说书先生遇见,一定要编出故事来。”王八十窘迫又痛惜的道,“说书先生几天就能挣一吊钱呢……”两人正就着那母猪扯着闲话,忽的满屋吃豆花的又轰动起来,王八十忙钻出去凑个热闹,这一凑不得了,整个傻眼了。

他那爹娘不爱的家,曾悬着一只母猪,现地上横躺着只母猪的屋子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