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不教人客梦安(第2/6页)

李陵宴微笑,“哦?”

刘妓看了他一眼,“你只会被人伤害,不会伤害别人。”

她的语调淡淡的,笃定得很,李陵宴听得笑了,不置可否,却问:“你看中的人是谁?”

刘妓不答,目光极是复杂,分不出是悲是喜,是承认还是否认。

“圣香吗?”李陵宴却轻声问,语调飘忽。

她轻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长发,幽幽地说:“你真不笨。那春药本来不是为你准备的。圣香和你一样中了蒲珐……我本来以为会找到机会,要圣香留个孩子给我……可是他在别人房里扯了一个半时辰的闲话,明明已经病发了,我想不通他怎么能和平时一样……”她的脸色很沉郁,语调幽幽,“这样的男人就算喂下春药也未必有用。”

“可是你喜欢他。”李陵宴笑笑。

“我——”刘妓呵出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口气,轻声说,“我喜欢的是他不笑的时候的眼神……像琉璃一样……他太坚强了,坚强到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哭,

想看看他心碎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她蹙眉凝神细思,慢慢地说:”我真的爱他,爱到很想伤害他……“

李陵宴叹了口气,微笑说:“你只要杀了某些人,他就会心碎的。”

刘妓眼色一亮,“谁?”

“比如说——‘白发’容隐,‘天眼’聿修,又或者他旁边的那位上玄公子。”李陵宴笑得比谁都温柔善良,“你放心,我会帮你,只要你让我出去,我一定会帮你的。”他低下头吻了刘妓,吻得居然特别仔细温柔,“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帮你的。”

这个时候,圣香刚刚吃下了合欢树皮,上玄坐在房里心潮起伏,回想这几年的颠沛流离,而玉崔嵬却遇到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他出去找莫去山庄中所谓的“出去的路”,一不小心就让眼力奇好的他找到了一个地洞,以为是出口,高高兴兴一进去,却被地洞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吓了一大跳。

刘妓住处的古井之下是一个地牢!

玉崔嵬拂袖从井口飘然而下,在黑暗潮湿的地道里走了十来丈,眼前渐渐露出了烛火。以他极佳的眼力看去,那隧道尽头不是出口,却是钢筋铁骨铮铮亮的铁牢;甚至是人影重重,关满了人的地牢!他走进去几步,只听第一间铁牢里的人厉声喝道:“姓刘的妖女!就算你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薛卫明绝不可能沦为你刘家走狗!姓刘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爷爷活着设‘生地狱’,害人无数,荒淫昏庸,除了喝酒哪知民生疾苦?你爹只知太监是好东西,连新科状元都拖进宫去净身,笑话闹了好几年,军里将士连弓都拉不起,灭于宋军蹄下那是罪有应得!岭南此地就是沦为化外野民自生自灭,也绝不认你刘妓为主!”

第一间铁牢里握着栏杆浑身铁镣震得叮当作响的大汉宛若北方男子,肌肉纠结身材魁梧,与寻常南方人有所不同。但听他声声怒骂,却似乎在岭南一带居住很久了。玉崔嵬不知南汉刘氏数十年来暴虐荒唐惹得民怨沸腾,更不知道这位大汉口口声声骂的是些什么旧账,一目掠去,这里数十间铁牢关押了三十来个人,老幼不等,男女皆有,不知道是哪路人马。这么一顿,第一间铁牢里的大汉已经发现来的不是刘妓,立刻静了下来。第三间铁牢里坐的是位黑衣道人,沉声问道:“你可是刘家新来的牢头?”

牢头?玉崔嵬拂了拂衣袖,更见飘逸潇洒俊秀之态,拱了拱手,“在下姓玉,误入此地,不知诸位为何被关押此地?”言下斯文稳重,不见一点妖媚轻佻。

黑衣道人盘膝而坐,低沉地道:“贫道金丹,这位施主姓薛,绰号‘蛇鞭十九手’。”

玉崔嵬突然一怔,眼角一跳,心头一凉,难怪这些人看见他的半张鬼脸仍然不知道他是“鬼面人妖”玉崔嵬,“金丹道长?”

黑衣道人点头,伸指一点他铁牢的对墙。玉崔嵬顺势望去,只见一柄金质小剑钉在石墙上深入半尺,足见那一掷功力深厚,果然是金丹道长的“小金剑”。这位金丹道长是武当清静道长的师兄清和掌门的嫡传大弟子,清和死前曾留下遗言和信物,武当掌门之位传于金丹。但当年武当掌门大会上时年二十八岁的金丹道人没有出现,掌门之位不得不由清静代掌。这一代就代了二十年,人人都以为金丹在苗疆采药失踪,多半已经死了,却不料他竟被关在这里!金丹道长算来现在也四十八了,玉崔嵬成名只在十年之前,难怪金丹不知他的恶名。玉崔嵬“嗒”地退了一步, 目光移向铁牢深处,“蛇鞭十九手”薛卫明更是二十多年前风云岭南的人物,看来这些人被关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刘妓把这些威名显赫的武林人物关在这里干什么?玉崔嵬衣袖一飘对着自己拂了拂,露齿一笑,其实她也正在用同样的把戏,软禁自己一行四人。如能控制这些威风八面影响重大的人物,就等于无形中获得了这些人物背后强大的势力——比如说,刘妓关住了圣香,日后与宋军正面冲突之时,即使不能让当朝丞相俯首称臣,至少也让赵普心神大乱——如她想入侵中原腹地,以金丹道人为把柄,武当一脉基于道义,又岂能与她放手为敌呢? 这女子年纪小小,貌似秀雅,却是一肚子阴谋算计,俨然有枭雄之才。思考之间,玉崔嵬突然袖中刀出,“喀嚓”一声,他两把飞刀左右切断金丹道长和薛卫明铁牢的大锁,“铮铮”大锁落地,玉崔嵬转身拂袖而去,他一掠蹁跹如蝶,竟然不再理地牢里这一群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