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笑我如今(第3/6页)

通微淡淡地道:“找你叙叙旧,不可以吗?整天和你的尸骨在一起,你那尸骨早就成白骨了,也不必那么宝贝。”他舒然在祭神坛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我也有些事要问你。”

“什么事?”降灵在通微头顶不远处缓缓地飘浮转动。他从来不想,他这一群朋友,除了每次遇到事情会来找他询问之外,是不是没有带给他什么好处。换了是别人,也许是会嘀咕的,但是降灵不会,他的脑子里只会想一件事,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至于其他的,比如别人什么想法、以后和未来会怎么样,他从来没有这些概念。

因为他是这样的,所以,表面上,圣香、通微他们,时不时就找件事来询问他,说是有这样一个鬼朋友,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但是实际上,他们都用他们的方法,在关心着降灵。

怕他寂寞,所以就经常来打扰,可惜,降灵除了有没有血吃之外,他也不关心,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没有这种概念,虽然在这祭神坛上徘徊了千年,可是他依旧是他死的时候,那一个单纯的,全然没有心机的他。

降灵寂寞,他自己却不明白,他不懂得他不快乐,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寂寞;而通微,是懂得寂寞的人,他不但懂得寂寞,而且他享受寂寞,之所以不知不觉喜欢经常来祭神坛,也许是因为,两个寂寞的灵魂,相互凝视,可以排解一些独自不能排解的感觉。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通微道。

“昨天圣香也这么说。”降灵无可无不可地道。

通微的思维被他打断,微微一皱眉:“他问你什么?”圣香,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他问我,他会不会长生不老?”降灵依然无可无不可地道。

什么?通微只有摇头,这种问题,除了圣香,也没几个人想得出来,他是穷极无聊到了极点,也许,是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问降灵,所以才故意胡闹。不过作为圣香,又有什么时候,是不胡闹的?“你怎么回答?”

“我说,‘不会。’”降灵回答,一点也没有觉得,他和圣香在联手制造一个笑话。

通微的眼神微微变得深沉:“我想问的,不是这些,”他悠悠地问,“我想问,如果是没有道行的鬼,生人能不能与之相见?”

降灵在考虑:“见一个没有道行的鬼?”

“对,见一个没有道行的鬼。”通微突然觉得语音有些颤抖,他这么多年从未紧张过的心,突然之间,紧张起来了,隐约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就生怕,降灵说出“不能”两个字!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毫不怀疑,是可以和她相见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平静,但是一旦问题问出了口,突然之间就成了悬念,成了一个,由降灵判断生死的悬念,恐惧,随着不确定而来。

“见一个没有道行的鬼,”降灵想事情想得很慢,“你确定,它变成鬼了?没有投胎去了?”只有带着强烈的未了的心愿的魂魄,才会成为厉鬼,而寿终正寝死亡的,坦然死亡的,愿意死亡的,都会回归地府,寻求投胎转世。

“当然,她,怎么可能,留下我一个人?我一直在等,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入梦,但是她这么多年来,连梦也没有给我留下一个。”通微的目光穿过降灵,看着冥冥之中的神秘和不可知的什么事物,有些自言自语,依然,不失闲适风雅。

“哦,”降灵漫不经心地回答,“可以见的。”

通微的心陡然提到了咽喉,刚才是紧张,现在是兴奋!“要怎么见?”

“她的尸骨在哪里?”降灵问。

“她的尸骨?”通微茫然,五年前,千夕死去的那天下午,他把她葬在哪里了?葬在那一天他杀死她的那个地方,那个他和她原本的家,一起长大的家,“在翠眉镇,有个地方,叫做小园。”他说得有些出神,怔怔地,不知道是与谁说话,“她在小园里面,周围都是樱花树……”樱花,他每次一想到樱花,就感觉到它们像雨一样正在不停地下,一点点,一点点的红,就像千夕溅出来的鲜血。樱花,飘过她的面颊,她闭着眼睛,无限地安静而且平静,那樱花就不停地飘过她的眉睫,她的脸颊,

“啊,那你就去小园,夜里三更,对着她的坟墓念属于她的咒语,就可以了。”降灵一点感觉不到通微的凄恻,依然漫不经心地道。

“属于她的咒语?”通微不解,“什么咒语?”

“每一个鬼,都有它自己的受召唤的咒语,就好像,我的咒语是迎神曲一样。”降灵回答。

“她的咒语是什么?”通微问。

降灵耸耸肩,“我不知道。”每个鬼有每个鬼的咒语,而鬼魂之间,却是不相流通的。

他要到何处去找属于千夕的咒语?通微低头望自己的鞋子,圣香能知道属于降灵的咒语纯属偶然,难道他就要去寻找一个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偶然吗?“没有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