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韦若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姚琏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韦若昭顿时睡意全无,一惊而起。

“你……你要干什么?”韦若昭瞪着姚琏,虽然知道呼救无用,却还是下意识地提高嗓门给自己壮胆。

姚琏一笑,道:“看来姑娘已经睡醒,可比方才精神多了。仙子身子羸弱,能有你这般活泼的姑娘相陪,必会十分开心。”

韦若昭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她是趴在凉亭的几案上睡着的,可她却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如何睡着了的,桌子上的酒菜一口未动,就是怕对方在里面动什么手脚,可怎么还是和姚琏说着说着就失去了知觉呢?

姚琏仿佛看穿韦若昭的心思,笑道:“我担心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所以特别为姑娘准备了些安息香,不过我这香却不是那些胡人带来的俗物,而是以这满园牡丹作为底子、依仙子传下的方子配制的。”

听了姚琏的说辞,韦若昭这才想起适才花园中是有淡淡的香气萦绕,低头一看凉亭四角地上的确摆着四只小巧而精致的白瓷香炉。看来这姚琏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而自己却还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忽略了对环境的观察。

“姑娘这一觉好不长久,菜都凉了,就让我再为姑娘准备些如何?”姚琏笑问。

“我不想吃!”韦若昭觉得不能一直这样被姚琏牵着鼻子走,她要为独孤仲平前来营救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再说,这些花花草草的,有什么好吃!”

“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姚琏玩味地笑了笑,“韦姑娘如此没有胃口,倒不妨先看看这道开胃菜!”

姚琏说着从怀中将独孤仲平题过款的那幅画拿了出来,在韦若昭面前徐徐展开。

“姑娘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师父的笔迹?”

“你已经见过我师父了?”韦若昭故作一副轻松口吻,“我劝你还是尽早投降吧,现在满城都是我们金吾卫的人,你是跑不了的!”

姚琏何尝不知韦若昭的花招,笑道:“我与独孤先生聊得可是投机,我还请他到舍下小坐呢,可他说改日,真是遗憾啊,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韦若昭忍不住瞥了眼独孤仲平的画,那上面果然有师父的笔迹,看来真的是刚刚题写的。那么说师父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个人就是姚琏。她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绝望,故作轻快道:“听说你后面还有一大堆繁琐的仪轨,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拿出来看看!”

“哦,看来姑娘是已经认命了?”

“谁说的?”韦若昭当即反唇相讥,她知道这时尤其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有本事你尽管来!”

姚琏于是微笑着拿出玉箫,悠悠扬扬地吹奏起来。韦若昭起初还想着如何和姚琏周旋,可听着听着却是越来越入神,那曲子似和那银翼仙子一般,也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韦若昭偷眼四下看过,那妖花确实没有放置在外,那么就是自己真的被这曲子打动了?

一曲终了,韦若昭还在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语气却和缓下来,道:“你怎么不吹了?”

“这曲子已经了了。”

“可我觉得这曲子还没有完。”韦若昭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是谱曲子的人没谱完,就离开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姚琏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这是你听出来的?”

韦若昭点点头,道:“我还听出你对她用情有多深,原来自她离开,你的心就死了。”

姚琏陡然站起,侧过头去,不让韦若昭看到他的表情。

想不到这姚琏也有不堪回首的情感世界。看来再狡诈残忍的凶犯也是人,也会有情。难道他作恶也是因为情之所困?韦若昭忽然觉得自己有了探究姚琏的可能,恐惧感也减弱了几分,也许可以抓住他心理上的弱点规劝他,掌控他,起码也能更好地周旋下去。想到这儿,韦若昭故意道:“你是因为她才成了现在这样,对吗?你不是个无情的人,而是用情太深。你的她一定和银翼仙子有关……”

“别说了!”姚琏猛地回过头来,声音竟然都颤抖起来,“你不可能听出这些。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韦若昭注视着姚琏因狂怒、惊诧而有些扭曲的脸,心中似乎更加有了底,“你为什么不相信天下还有和你一样的人?情到浓时,可以人我不分,也可以跨越死生。”

“可是她回不来了……”姚琏的眼眶居然一下子湿润了,“你说,你到底是谁?没有人能够参透这曲子,你到底是谁?”

韦若昭不紧不慢地笑笑,道:“你要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不如就和我说说你和她的事。”

姚琏梦呓般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