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李秀一也急忙冲进花铺来,和独孤仲平几乎撞了个满怀。两人对视一下,从对方的眼神中都即刻读出未见韦若昭的意思,当即都是脸色一变。

李秀一恼怒地道:“老子明明叫她留在店里,这丫头却跑到哪里去了?”独孤仲平知道韦若昭虽然有时会自作主张,但决计不是不分轻重之人,她这时候消失一定是出事了!

一声马嘶就在这时自后门方向传来,独孤仲平暗叫不好,拔腿便朝后门跑去。李秀一也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才冲出花铺后门,就看见一辆马车正沿着门外小巷朝远处狂奔而去。庾瓒率领的众金吾卫已经发觉,正在赶过来。

“快截住那辆马车!”独孤仲平一声大喊。

众金吾卫士本是在狭窄的后巷打埋伏,都没有骑马,庾瓒只能领着人徒步追赶。而李秀一见势已经腾身冲进旁边的巷子,显然是想抄近路去拦截那马车。

独孤仲平也跟着庾瓒等人追,肥胖的庾瓒跑了没几步便已经气喘吁吁,而独孤仲平也突然慢下来。因为眼看那马车越跑越远,独孤仲平突觉有些不对,对方既然能用崔小姐调虎离山,难道就不会在这里故伎重施?

想到此处,独孤仲平当即返身回到花铺前门,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下检视,目光很快便被地上的一坨马粪吸引过去。他上前一脚将马粪踩碎,又蹲下用手试探了一下,马粪犹有余温,显然刚留下不久。

“坏了!”独孤仲平懊恼地一跺脚,脸上是少有的慌急和懊丧。

他居然也被那狡猾的凶犯骗过了!他肯定先是以崔小姐调开街上的便衣和李秀一,再趁乱潜进花铺制住韦若昭,他真正拉人的马车是安排在前门附近的,但偏在后门以一驾马车吸引住庾瓒和他那些金吾卫士,而他本人则趁两边谁都无法兼顾到的空当,从前门大大方方带韦若昭离开。这么说方才自己与李秀一进入花铺的时候,凶犯和韦若昭其实一直藏身在里面!要是当时再仔细搜搜就好了!可惜自己和李秀一不见了韦若昭,心乱之下,注意力完全被后门那声马嘶牵走了,这一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是如此巧妙,竟然连用了三次!

独孤仲平还在气喘吁吁地跑着,虽然他知道追上那辆真正载着凶犯和韦若昭的马车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东市大街很快出现在眼前,一辆辆马车来来往往,远远看去,这些车,无论车还是马都十分普通,大同小异,而驾车的人也因为正午刺眼的光线的缘故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那宽阔的街道,一如既往地人群熙攘,繁华嘈杂,但此刻在独孤仲平眼中却是如此的荒凉。他终于停住步子,许久,再开始缓慢地朝回走。

花铺门口,韩襄等人正簇拥着仍在兀自颤抖不已的崔小姐从酒楼里出来。不远处,跑来的是气喘吁吁却一无所获的庾瓒等一干人。而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出现在眼前的是驾着马车的李秀一,车马确是出现在花铺后巷的那一辆,而车上已被李秀一捆住的人,却只有那个之前进过花铺的中年汉子。

众人都将忐忑、探询的目光投向独孤仲平,独孤仲平没有说话,只疲惫而颓然地在花铺门前的台阶上缓缓坐下。他知道,所有的懊丧、自责和后悔都已经没有用处,眼下他必须马上让自己镇静下来,找到思路,韦若昭生还的希望全赖于此。他努力着,甚至于从自己不愿回首的跟随千面佛的生涯中寻找着这种临大事而有静气的经验,终于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浮现了出来,韦若昭就算被制,也只在间不容发之间,她为什么没有发出一点信号,甚至连一点哭闹挣扎的声音也没来得及传出呢?他的徒弟并不乏急智,这一点他是确定的。那么只能有一个可能,这个天知道是不是就叫姚琏的凶犯用来拐人的,是件有绝对威力的东西,而且是自己之前所不知道的。办法就要从这上面想。

崔萍获救的消息很快传回崔府,崔侍郎夫妇、卢公子当即赶到金吾卫衙门领人。庾瓒已经请人帮崔萍稍事梳洗,而崔萍却始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崔小姐你再好好想想,就算你说不出他那宅子的方位,说说有什么特征总可以吧?”

庾瓒迫切希望能从崔萍口中获知凶犯住处所在,崔萍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崔侍郎见状早已不耐烦,道:“庾大人,小女刚刚侥幸脱险,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看还是先让她歇息几日再说吧!”

庾瓒心中暗骂,嘴上却还得赔笑,道:“崔大人明鉴!案情紧迫,今日已经是初七了,令爱哪怕能说出只言片语,让我等有个方向,都是为长安百姓造福啊!”

卢公子却一脸不满,道:“表妹刚才不是说了吗?出来进去那疯子都蒙着她的眼睛,她怎么说得上来那宅子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