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一大清早,崔侍郎夫妇、卢公子等人就被庾瓒请到了右金吾卫衙门,在他那不算宽敞的书房内,庾瓒将独孤仲平连夜写成的一篇文稿交给卢公子,要他迅速地背下来。

卢公子看了看庾瓒递过来的文稿便不禁傻了眼。原来那文稿是一篇以他的口吻痛诉对死去的崔小姐一片赤诚情感的说辞,其中关节在于看似不经意地提及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卢公子一脸尴尬地嗫嚅道:“这……这不妥吧,我和表妹尚未完婚,怎么可能有那个?这不是凭空污了她清白吗?”

庾瓒道:“想救崔小姐的命,就只能这样了。请卢公子一定要背下来,到时候,哭得要真,可千万别演砸了!”

庾瓒其实已先将文稿请崔侍郎过了目,崔侍郎虽也觉得面上无光,但为了救女儿性命也只能点头答应。而卢公子依然面带疑惑,道:“这样,真能让他放了表妹?”

庾瓒当即壮起胆色拍胸脯打包票,道:“那还用说,我这妙计,天衣无缝。你们只要照我的安排行事,保管崔小姐全须全尾地回来!”

“此计若能成功,我不会亏待你的。”崔侍郎似是被庾瓒自信满满的态度打动了。

庾瓒忙不迭点头哈腰,见崔侍郎脸色渐暖,便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不过,还请大人发句话,让那几位神策军的大爷们先撤回去吧!他们在这里,下官实在是不好办事啊!”

“哼哼,这个好说。”崔侍郎鼻孔出了下气,总算是吐了口。

庾瓒当即满面堆笑向崔侍郎施礼。“多谢崔大人。”

高仙琼位于东市大街的花铺也在同时迎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说他不寻常,是他怎么看都不像爱花之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说,更要命的是,一进门他便摘下腰间所佩长刀,拍在了门口的柜台上。虽然刀未出鞘,这一举动还是将正在铺子里选购各色牡丹花的其他客人悉数吓跑了。

高仙琼虽是花户,多少也见过些世面,知道这样的主儿是断不能轻易招惹的,于是赶紧赔笑着迎上前。

“这位客爷,您买花啊?”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李秀一,他心不在焉地扫了眼各色牡丹,露出一脸轻蔑的笑。

“你这不是花铺吗,老子进花铺自然是来买花的!”

高仙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隐约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道:“哦,您看这牡丹都是当季的,不知您要哪一种?”

李秀一随手指着摆放在一进门最显眼位置上的一排红牡丹,道:“这就是叫什么火烧云的?”

“是是,这位客爷真有眼光。这就是火烧云,刚在今年的赛会上拿了状元……”

高仙琼话未说完,李秀一已经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拣最好的都给我拿上,不够的话,再凑些你这里其他色的,也要最好的,一共来一百棵。”

“什么?您要一百棵?”高仙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株火烧云要价近百文,他色上等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一百棵就是近万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生意,“那敢情好,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送到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高仙琼一愣,“可您不像……”高仙琼本想说“和尚”,但见李秀一面色有变,又急忙生生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李秀一已经不耐烦起来,哼了一声,道:“问那么多干吗?老子就要在大慈恩寺用花!”

高仙琼再一次上下打量李秀一,因为大生意而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却下来,笑道:“客爷,我家的花可不便宜,您要的货虽然多,可我们有规矩,也得交现钱。”

“你要现钱?”李秀一骤然打了个哈哈,“老子一个子儿也不给!”

他说着摸出金吾卫的腰牌,朝高仙琼眼前一晃,却故意不让他看清楚。

“……您是金吾卫的?”高仙琼骤然想起几日前在金吾卫衙门的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哎哟,是官爷,小的可是一直清清白白做生意的……”

“你清不清白关我屁事?”李秀一劈手摘下高仙琼头上的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从现在开始,你这铺子就归我了!看看,我像不像花铺的伙计?”

高仙琼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秀一可没工夫理会他,他环视着周围,开始想象他以这铺子伙计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样子。

当金吾卫这边开始派兵遣将之际,姚琏也正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那间装饰得精巧而美丽的房间内已经摆放了一只硕大的木桶,桶是檀香木的,淡雅的檀香与氤氲的水气在狭小的空间中萦绕。

刚刚沐浴过的崔萍此时正任由姚琏替她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裙,白色绸缎上以银丝勾勒出精巧的花纹,却与洛阳出土那三具女尸身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