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3页)

李秀一说着做了请庾瓒入座的手势,自己径直往屏风后面去。庾瓒见他如此上道,心下暗喜,急忙入座,命手下人将众花户带到了堂上。

李秀一如独孤仲平一般在屏风后小声指点道:“他们都姓什么,叫什么,你只管让他们挨个报上来。”庾瓒急忙照着吩咐下去。

“小的花户高仙琼。”

“小的花户贾二。”

“小的何亮!”

“小的曹六!”

……

跪了好几排的花户们怎敢怠慢,老老实实地照做,一时间报名声此起彼伏,李秀一眯缝着眼睛侧耳倾听,等众人都报完了,凑近屏风道:“第二个,第六个,第七个,第十个,第十四个,第十六个,口音有洛阳味道,让他们速速报上住址,派人去抄,特别是家中有花田的,一定要掘地三尺!”

听了这指点,庾瓒顿觉李秀一果然十分高明,凶犯是新近来自洛阳的花户,少不了带洛阳口音,何用还细审用刑?自己看来请李秀一是请对了,只是独孤仲平那里也不要弄得太僵才好,以他一贯圆滑的性格,总是都不得罪为上。自己少不了过两天登门赔个罪,也就是了。他了解独孤仲平,那么些大风浪都经过了,他怎么也不会和自己太计较的。而多了个李秀一帮着破案,弄好了,自己可省下两成的酬谢,这可实在是太划算的买卖。想到这儿,庾瓒大声照李秀一的指点吩咐下去,连声音都比平时壮了许多。

姚琏的马车四下拉着帘子,完全看不出外面的景致,也就不知朝何处去。崔萍突然置身这逼仄的空间,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突然生出了些紧张,暗觉有些不妥。可就在这时,姚琏拿出一块白色丝帕递过来。但见这丝帕质地上乘,上面还有银线绣成的牡丹。

“请小姐权且用这帕子蒙上眼睛。”

崔萍一愣,道:“这是为什么?”

姚琏笑道:“我是担心那花会上的凡俗花色迷花了小姐的眼睛,待到进了我的园子,反而不辨五色,赏不了花了。小姐不妨蒙上这帕子,也好让眼睛歇息下。”

“原来如此,公子真是个细心人。”

崔萍顺从地接过丝帕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不知怎的,当丝帕顺滑冰凉的质地擦过皮肤的一瞬,她心里所有的忐忑不安竟都化作了憧憬与喜悦。这位姚公子真是位花中妙手,而且还生得这般一表人才,崔萍心里不觉小鹿乱撞,要是自家表哥有他一半的情调就好了,若是能和这样一个风雅、温柔又体贴的人在一起……

崔萍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有些发烫了,她想扼制这样的胡思乱想,却又止不住想得更多。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崔萍隐隐感觉到有人挑起车帘,姚琏那温厚的嗓音就在这时响起:“我们到了。”

崔萍感觉在姚琏的搀扶下,隐约绕过一道回廊,来到一所宅院中。接着,她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伸手想要将蒙在眼睛上的丝帕取下,却被姚琏拦住。

姚琏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只精巧的香囊递给她。“这是个香囊,请小姐挂在身上才可到园中赏花。”

“这又是为何?”崔萍不禁好奇地问。

“我所用的花肥有些异味,挂了这香囊可以中和些,就不至于冲了小姐雅兴。”

“多谢公子!”

崔萍接过香囊在手中摸索着,挂到腰间。姚琏这才引着她站定,随后又用极其轻柔的动作解下了覆在崔萍眼睛上的丝帕。

崔萍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惊叫起来,但见满园都是各色绝美的牡丹,种得并不十分紧密,却错落有致,姿态万千。崔萍疾步走向花间。

“纯绛紫的?”

崔萍指着一株花冠巨大的紫色牡丹惊叹连连。姚琏在一旁跟着,微笑道:“总比那紫气东来要纯些。”

“想不到公子也会种出这么大的。”

“就怕崔小姐嫌它像这长安城,大而无当呢!”

崔萍见姚琏用自己刚才的话打趣自己,急忙摇摇头,道:“不会,不会,你家这大花,大得很是妥当。”

姚琏一笑,道:“就如崔小姐所说,花若有魂,何忌小而淡,又何惧大而浓呢?”

“就是这个道理。”崔萍又走到一株金黄色的牡丹近前,仔细地观看着,“这黄色的是金元帅?”她见姚琏微微蹙眉,急忙改了口,道:“不,不,这么俗气的名字,怎么配得上它!你这黄,黄得比那金元帅强上千倍,我从来没见过牡丹能开出这等黄色。”

“牡丹花黄,最忌浮夸,又不应失了黄色的热闹,这一株确实也费了我不少心思。”

“这等绝色真不知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让崔小姐见笑了,因想起一句诗,‘甲光向日金鳞开’,就取下个金鳞开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俗了?”

崔萍几乎为之绝倒,叹道:“李长吉鬼才盖世,你化用他的句子,大俗大雅,大雅又大俗。可见得公子不光会种花,也是个别具诗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