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2/2页)

李秀一打量一下面前的钱,又拿起一串掂一下,再放下,和其他的钱一起,一下子都划到自己的一只大钱袋里。

“我还要这么多。”

庾瓒听了不由得一愣,道:“怎么?不是说好——”

“这一笔我要这个数的一倍,现在就要,一文都不能少。”

“之前帮会那一笔,五五开,我已经算给你了。”庾瓒脑子转得飞快,“这江平虽然最后是你拿住的,可你总不能说都是你的功劳吧?那天的情形你也在场啊,独孤仲平那边我怎么也得给他五成,你这一半,比照他得的再让我两成,也是咱们早就说好的。”

李秀一却一副不容商榷的口吻,道:“我说的这一笔不是指江平,这案子是独孤仲平破的,我一文都不要。你也甭想利用我占这两成的便宜,十成都得给独孤仲平。”

庾瓒这下彻底不明白了,疑惑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谈的买卖是这一笔!”

李秀一冷冷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朝庾瓒晃了晃。庾瓒一看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李秀一手里拿的是一只细长的竹筒,正是庾瓒从萧御史书房取走,里面装着萧长辉最后那篇弹劾奏章的那一只。

“这——这怎么会在你这儿?”

“庾大人好粗心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李秀一阴阳怪气地笑着,“还好是让我捡了,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拿了去,真不知道大人该拿什么去应付那正等着这东西的大官啊?”

庾瓒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只得又从箱中取出好几串铜钱,脸色却甚是难看。

庾瓒道:“秀一老弟,你要是最近手头确实紧,凭咱们的交情直说就是,何必来这一套?这样做买卖只怕你以后的路是越走越窄了。”

李秀一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庾大人,就是因为我们的交情,我才给了你买条活路的机会啊!”

李秀一说着将手里的竹筒递过去,庾瓒忙不迭伸手去接,李秀一又突然手腕一沉。

“独孤仲平的十成一文不许少。”

“这个自然!”庾瓒连忙点头,李秀一这才松开手,庾瓒将那竹筒抢到手里,急惶惶打开来看,却发现竹筒里是空的。

“李秀一,你耍我?”庾瓒终于按捺不住愤怒与惊惶,咆哮起来。

而李秀一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笑眯眯地道:“我是便宜卖给你条活路啊!你真打算就这么把这竹筒连里面的奏章,一起交给这位权势熏天的大人吗?”

庾瓒注视着李秀一,见他眉目神情颇为严肃,全然不似唯利是图、落井下石之辈,便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我是不懂官场,可我懂江湖。死了江平这一匹狼,这长安城里就没有虎,没有豹,没有蛇蝎了吗?写这奏章的人得死,看过这奏章的人,活着也总不让人那么放心啊。”李秀一笑了笑,“我以前认识一匹狼,是头狼,我们成了好朋友。后来有一次,它被猎夹子夹住了爪子,我不顾一切地去救它,为了救它的命,我一镰刀砍下了它的爪子,它才得了机会逃走了。可后来,它和它的狼群都躲着我,再也不和我亲近了。我不明白,整天到山里去找它们,追它们。直到后来,我干了金吾卫,忽然明白了过来,狼通人性,但比人善良,如果是人,他会表面感谢我,内心却记恨我,甚至找机会害我,只因为我见到了一个强者最无助的时刻,而狼只是远远躲开了我罢了。”

庾瓒只听得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得李秀一所言句句在理。真是好险!看来自己是被升官发财的念头冲昏了头脑,竟没看出这事机中的凶险!

“那我该怎么办?”

“把这个竹筒给他,就说怕人多眼杂,把里面的东西替他烧了。”李秀一停顿片刻,“说的时候要故意显得有点言不由衷的样子。若有似无,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庾瓒当即躬身深施一礼,道:“多谢指点!”

“谢什么,我又不是白送你的。”李秀一说着拿着钱袋站起来,又抬脚将之前背来的那只大口袋踢向庾瓒,“把这个给江平送去吧,让他穿上,死的时候有点狼样。”

那口袋咕噜噜滚到庾瓒脚边,里面的狼头露了出来,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