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2/3页)

“胡说!”县官一拍惊堂木,“有串通害人自己先死了的吗?”

朱六却也一脸疑惑,犹豫道:“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这小子想放毒害我,弄错了,毒死了他娘!”

李秀一从容地给县官磕了个头,道:“大人明鉴,我十六了,要是想毒死个人,怎么会弄错?就算弄错了,居然还能毒死了自己的亲娘,这说不通吧?”

县官听了他的话不禁点头,李秀一继续道:“我后爹胡说八道,那天煮完了茶我突然肚子疼,就去了茅厕,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往茶里倒东西。对了,剩下的那个纸包放在他褡裢里。我当时以为他是放什么补药呢,我娘就是喝了那碗茶后就不行了。大人我后悔死了!要不是我傻,我娘就不会死,我娘死得冤啊!”

他说着不禁抹起了眼泪,一旁的朱六听了自然又惊又气,嚷嚷起来:“大人,他……他在胡扯,这都是没有的事啊。”

“有没有待本官查明便知,来啊,将他的褡裢呈上来!”

当即有差役上前将早已取来的褡裢送到县官面前,这是一个蓝布缝制的半新褡裢,县官伸手去里面摸了摸,里边只有一支秃了毛的笔,一本账册,再仔细摸,果然拿出个纸包。

县官打开纸包,里面是半包药粉,一旁的师爷凑上来看看,又用手指拨一下,道:“大人,是砒霜。”县官点点头,又看见这包砒霜的纸上有一个店家的戳记,遂大声念了出来:“保济堂?”李秀一顿时如梦初醒,大叫一声:“啊?保济堂?朱六和开这药铺的寡妇一直勾勾搭搭,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合谋害死我娘,想做长久夫妻。”

“没有的事,我这两天没去找王寡妇啊!”朱六不假思索地嚷了起来。

县官本就阴沉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冷地道:“朱六,这么说你是承认与那王氏有染了?”

朱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辩解适得其反,反而坐实了和保济堂王寡妇的关系,当即更加惊慌失措。李秀一还要趁热打铁,道:“大人明鉴,朱六和这王寡妇的事,街坊四邻都知道,我娘人老实,一直忍着罢了……”

朱六万想不到这个平常被自己打骂惯了的孩子会如此心机深蕴地构陷自己,越是急怒攻心,越是笨嘴拙舌,话赶不上来。气愤之下,朱六骂声“好你个畜生,你想害我,我弄死你”,便朝李秀一扑过来,伸手便要掐他的脖子。众衙役急忙上前将其按住。

堂上的县官被朱六的举动彻底激怒了,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放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在公堂上逞威?来啊!大刑伺候——”

差役们顿时一拥而上,将朱六按倒在地,动作利落地将夹棍套上了朱六的手指。朱六自然大声喊冤,继而瞪着李秀一大骂道:“这小畜生和我有仇,他冤枉我!”

李秀一侧头眯起眼睛,看了看朱六,冷然道:“你害死了我娘,我当然和你有仇!”

随着夹棍的收紧,朱六不时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惨叫,但他拒不承认是自己毒死了妻子,县官于是命人将朱家的邻居传上堂问话。

“你们和他们一家是邻居?”县官问道。

“回大老爷,正是!”

“朱六和镇上保济堂的王寡妇有奸情,你们都知道?”

“是,村里人都看见过他们来往。朱六有时候去镇上,就住在王寡妇家。”

“那朱六是不是经常打骂赵氏?”

“三天两头的事,我们都去拦过,不光打他娘,打起秀娃来也是没头没脸的。”

李秀一想起所受的屈辱,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朝县官哭喊着:“大人,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县官想了想,像是要确认似的看向李秀一。县官道:“你是亲眼看见朱六朝茶杯中倒这包药吗?”

朱六这时候已经被剧痛折磨得说不出话来,挣扎着欠起身,目光中抱有些许希望甚至哀求地望着李秀一。

而李秀一却是看也不看朱六一眼,平静而坚定地说了声“是”。

夜已三更,化度寺一改往日夜晚的寂静,大殿内火烛通明,中央放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溺水而亡的了空的尸身。全寺的僧人都来到大殿,和尚们围着棺材而坐,各操法器,正在诵经,超度了空。

诵经声与夜晚的风声混在一起,隐隐约约的,竟有一声声狼嗥夹杂其间。

“师兄,你听,什么声音?好像是狼叫。”一个年轻的和尚忍不住问旁边的师兄。

师兄当即轻声训斥道:“外面在刮风呢,了空都死了,哪儿还有什么狼?念你的经吧!”

小和尚只得继续念经,可是堵不住的耳朵又听到狼的叫声,而且愈来愈近,禁不住抬头四处观望,心神愈发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