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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煦脸色微微一变,一时没有吭声。说起来,这可不是件小事,擅杀京师地方的兵马指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消息一经传出,不要说太子第一个不肯善罢干休,满朝文武少不得也有一番骚动,皇帝即使有心护短,也怕难犯众怒。这件事可是干得太过莽撞了。

“看看他还有救没有?”冷静之后的年轻王爷,亦觉得事态严重,已不复先时之目空四海。

茅鹰怔了一下,答应一声,随即走过去,弯下身来试了一下对方的脉门,摇摇头,自身上取出了个小小药瓶,内藏师门秘制灵药,当即取出数粒,放进徐野驴嘴里,看看也是无望,回头向着高煦苦笑一下,表示希望渺茫。

“不行了?”高煦自己走过来,低头看了半天,皱着眉毛说:“叫马管事急召伤科太医火速进府。快!”

话声才歇,却听得地上的徐野驴喉头“咯”的响了一声,已是咽气身绝,就是华佗再世,也将无能为力。

茅鹰试了一下他的出息,又摸了摸他的心脏部位,站起来摇了一下头说,“不行了,死了……”

高煦自己又试了一下他的脉道,叹了一声站起来,走向一边坐下摇头不语。

“王爷,”茅鹰看着地上的尸首说:“徐大人的尸身……”

高煦忽然站起,四下里打量一眼,除了玉堤入口处的两名侍卫之外,附近尚无外人。他随即又坐下来,像是有了主意,看向茅鹰道:“徐指挥可是带着剑来的?”

茅鹰点点头说:“正是……”

那口佩剑,连同徐野驴的那一顶头盔,俱都还在亭外侍卫手上,当下即由茅鹰接过来,呈向高煦。

接过了徐野驴的佩剑,抽出来看看,寒光耀眼,试了试剑锋,竟是开了口的(作者注:

一般武将随身佩剑,多为装饰所用,很少真的开口),颇具杀伤功力,他随即有了主张。

微微一笑,他看向茅鹰道:“把你刚才看见的情形说一遍给我听听!”

茅鹰呆了一呆,一时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我是问,徐指挥是怎么死的?”

“这……”茅鹰真有点莫名其妙:“是王爷用铁爪……”

“哈哈……你看错了!”紧接着高煦寒下了脸来,一本正经地说:“详细的情形是徐指挥挟太子声威,来向我兴师问罪,我要将他拿下来,他反倒拔剑伤了我,才被我手下侍卫用铁爪所伤,是他自己坠湖淹死的,你知道了吧?”

茅鹰睁圆了一对小眼,半天才算会过意来:“只是王爷身上可没有伤呀!”

话声方落,即见高煦倒转剑锋,朝自己左膀猛力扎下,一时间鲜血淋漓,染满了上衣。

“啊!”茅鹰目睹之下,由不住大吃一惊,叫了声“王爷”,慌不迭抢先一步,自高煦手上抢过了徐野驴的那口佩剑。

一面运指如飞,点了高煦伤处附近的穴道,止住了流血。

高煦面不改色地哼了一声:“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记着我刚才说的话,回头把这口剑给我包上送过来。”说完拿起桌上徐野驴留下来的一纸公文,即行向亭外步出。

“兵马指挥”徐野驴猝死的消息,第二天已传遍了南京城内外,俟到第五天,已是无人不知,大街小巷人人乐道了。绘影绘形的传说,总是带有离奇的色彩,这一次风声如此之大、人人乐道的原因,是因为汉王朱高煦也被卷了进去。

传说是汉王高煦因见宠皇上,十分跋扈,北征返回后,纵令手下乱兵在京师为恶,徐野驴职责所在,出来交涉。徐因奉有太子之命,乃将为首劫掠的乱兵七人就地正法,枭首示众,乃招致高煦怀恨,借故将徐野驴传至府邸,喝令众侍卫以“铁爪”当场将徐击毙。事闻皇帝,勃然大怒,将高煦下狱,他的“汉王”爵位亦被削夺,如今已被降为“庶民”,可谓之灾情惨重了。

真实的情况,又为之如何?

原来当日事发,高煦极是从容,当即进宫面谒皇上,诉说一切,他道“天汉卫”虽是自己私募亲兵,却都是有功朝廷、久历沙场的勇士,徐野驴因一点细故将他们任意逮捕,已是不该,更不该听令太子,将其中七人斩首示众,如此一来,为朝廷建有大功的“天策”“天威”各卫,人人自危,颇有怨愤。自己奉父皇命,统帅三卫,不得不出面安抚,乃传徐野驴过府问话,不意该指挥挟太子声势,出言狂妄,诸多非礼,非但不听劝诲,更出示太子手令,扬言将继续捕获自己手下各人。至此忍无可忍,意欲将其拿下,禀明父皇,再行处理,不意徐野驴假太子声威,不服拒捕,当场挥剑斩伤府内侍卫多人,自己亦为其所伤,若非闪躲及时,性命早已不保,至此乃激怒府内侍卫,合力将之擒获,该指挥怒发如狂,解押中自行投河丧生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