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正的天山剑法

“你还来劲儿了?”唐斗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因为你,他那八招剑法也不会被柳青原吃得死死的。他不是不想赢,只是现在真的赢不了了。”

“我多嘴是不对,但是那八招剑法就算有人能破解……但是若由小师叔使出来……”

说到这里,祖菁的脑海里忽然一片清澈,弥漫在心头的困惑和慌乱一瞬间全部化为过眼云烟。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唐斗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摇了摇,接着一个箭步冲到青石板地边缘,从几名维持秩序的唐门弟子身边挤了过去。

“喂,小心剑气!”看到祖菁跑进了比武场,唐斗忍不住担心地叫了一声。

“小师叔——”祖菁旁若无人地大声吼道,“你说过天山剑法是令人开怀的剑法,你现在使的是天山剑法吗?”

风洛阳此刻正在柳青原纵横交错的剑影中挣扎求存,此刻听到祖菁清冽撼人的声音,不禁心中一颤。

自从他和柳青原接战,对手不停利用特选的剑法引诱他施展三分不舍剑中段那八招剑法。短短数十招剑法之后,他已经连续换了六路曾经钻研过的不同剑法,千辛万苦回避柳青原设下的陷阱,以免被一招成擒。几番压抑之下,他的剑法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形得厉害。

在比剑刚开始的时候,柳青原责问他可有爱剑之心,他的心神恍惚,几番回首二十年来的练剑之路,却总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

四岁开始的埋头苦练,父亲的正颜厉色,家人的批评指正,陪伴了他十一年时光;十五岁时仿佛没头苍蝇一般在塞外荒原上寻找天山派,历尽艰苦,受尽折磨;十八岁师成下山,误打误撞获得天下第一,却被一群天不服地不服的武林中人整日挑衅较量。决斗一个接着一个,无论他如何艰难获胜,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他的天下第一。

不知不觉间,熬过了十年岁月,感觉自己只是一头拉磨的盲驴,几番转动,又走回了原处。爱剑,自己何曾爱剑?

自我怀疑再加上刻意压抑,令风洛阳运剑之时,神思干涸,捉襟见肘,平常练得纯熟的剑法都无法痛快施展,只能机械地见招拆招。

整场比剑就仿佛一场对他精心设计的煎熬折磨。面前的柳青原因为他一味的躲闪退让养成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出剑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而自己缩手缩脚,力不从心。从比剑开始到现在,匆匆一百招,他竟然没有一招有效的反击,这在他十年的论剑历程中是绝无仅有的。

看到柳青原每每出剑都忘情长啸,显然剑路行到得意之处,情难自控。而自己使出的一百招剑法,却有九成尴尬别扭,不成气候。若是父亲复生,看到他如此运剑,怕是要重新钻回坟去。

然而当他听到祖菁的呼唤之时,都改变了。天山三年练剑的往事,仿佛春季雪峰的融水,欢快地流淌到他的心田。

天山、瑶池、雪峰、青松翠柏,那些浸着春季青草味道的记忆,仿佛一地晶莹剔透的珍珠,在他的脑海里熠熠生辉。他想起了天山解剑池那碧玉一般的池水,想起了瑶池西小天池那白龙探爪一般的银练瀑布,想起了青川之下广阔无垠的山河大地,想起了雪峰顶上苍茫一片的天山雪,还有躲藏在他的阴影之下,陪伴他一起练剑的菁儿。

这些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记忆,被他苦苦地锁死在内心深处,不敢回忆起一时半刻,唯恐自己一想起这些快乐时光,就会忍不住逃出梧桐岭,逃出中原,重新跑回天山,永远永远不再下山。为了保住郑前辈传承下来的威名,为了延续风家的荣耀,他不得不苦苦在梧桐岭坚持下去。

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了这一点点顽强和坚持,除了这些,他一无所有。

“小师叔,让我再看你使一次真正的天山剑法。”祖菁激动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

“真正的天山剑法……”风洛阳茫然抬起眼,看了一眼在空中转折变换,长啸出剑的柳青原,“三分不舍剑虽脱胎于十分不舍剑,但是缘起天山,菁儿,在你心中,它真的配称为天山剑法吗?我风洛阳这样的一个人,真能像天山祖师王琼、天山剑神顾天涯、天星酒仙孙太湖一样,让自己的剑法永世留传吗?”

风洛阳思潮起伏,忍不住转过头去,朝祖菁看了一眼。此刻的祖菁双目微红,满含期待地痴痴望着他,那充满崇敬和憧憬的神情,和十年前在雪峰顶和自己一起练剑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至少在她心中,我永远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风洛阳紧绷的面孔忽然间柔和了下来,他朝着祖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手中剑光连闪,化为五朵平花。

“哎呀!”看到这五朵平花的唐斗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不好,老风放弃了!他竟然使出了相思焚作灰如雪,这不摆明了让柳青原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