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闲睛恨不禁(第4/7页)

晏荷影犹豫了一下:“承公子救了我一命,不知……能否见示公子的高姓大名?”书生一边出舱一边说道:“在下姓尹,名延年。”

须臾,尹延年打来热水,把她肿胀淤血的伤足解开包扎,放入水中浸泡。动作轻捷麻利,一望便知是服侍惯了人的。

晏荷影红着脸嗫嚅着道谢。尹延年拿小刀轻轻脚上敷的药膏,不以为意地说:“此不过是举手之劳么好谢的。咦?”他突然微皱眉头,“怎么伤口毫无改观?”

晏荷影探头,见伤处较两天前虽稍好了些,但仍青攀紫罩,不禁心惊肉跳。尹延年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只小瓷瓶,将内装的淡绿药末均匀地撒布在伤足足背上,复用白布包好。晏荷影立觉足背一阵清凉,随即一缕淡淡的幽香袭来,亦不辨是兰或是梅花的香气,盖住了足上那令人作呕的阵阵腥臭,刺骨的疼痛也立时消散了。

这时船娘进来问道:“两位公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

“大婶,你来得正好,请问这船经过金陵吗?”尹延年问道。

“经过,明天中午就经过。”

“那好,大婶,我和我家兄弟明天就在金陵上岸吧。扬州不去了,我要带我家兄弟,去金陵访个故人。”尹延年说完,船娘答应一声,出舱去了。

待船娘走了,尹延年方轻声道:“金陵有位神医,姓简名本,听说此人医术十分高明,明天在下就陪姑娘去,让他给姑娘你看看这脚。”

晏荷影不语,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本是要去东京的,却因为爷爷改了要去富春江,现又为治脚,要去金陵。自己毫无行走江湖的阅历,又不会武功,这样颠来跑去的十分不便。这个尹延年,虽然说话惹人讨厌,但看来还算热心。不如让他护送自己前往东京、富春江和金陵三地。

打定了主意,她开始跟他搭讪:“尹公子,你我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问过我呢!”尹延年目光一闪:“问姑娘什么?”

晏荷影说道:“譬如……我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什么一个人?却是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尹延年笑了,倚窗一坐,袖手道:“无所谓,姑娘若一定要说,在下倒不妨听听。”

见他那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她微微着恼,但现正有求于人家,倒不好又使小性子,只得自甘委屈地道:“我……嗯……姓明,单名一个月字,家住临安,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她轻咬下唇,“我还没生,爹娘就给我作主,许了户人家。几天前,娘告诉我说,我已经满十七岁了,是到了……到了出阁的时候了。男方已派三媒六聘来我家,下聘定下了日子,准备在年内,就……把事情给办了。”

“就为这个,你就偷跑了出来?”尹延年吃惊地一扬眉。

晏荷影愠怒:“怎么?不可以呀?那个男人我从来没见过,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聋是跛、是人是鬼,我一无所知,天晓得他是个什么德性!只要一想到我马上就要跟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我心里就憋闷得难受,烦得马上就要爆炸开来。”说到这,她脸颊涨红,一双清澈的美目也瞪得溜圆,显是又被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给气着了。

尹延年目露同情地道:“可你一个女孩子家,又能跑到哪儿去?难不成一辈子不回家?”晏荷影眼珠一转,趁机提出让他护送自己的请求。尹延年问道:“送你回家?”

“不,我想去东京!”晏荷影一脸期待的神色。

尹延年疑惑地问道:“东京?姑娘的家不是在临安吗?去东京做什么?”

“因为……赵长安在那里!”说到赵长安三个字,她的眼睛里立刻流光溢彩,“宸亲王世子赵长安,他在那里!”

宸亲王,亲王世子,白衣胜雪,金冠龙盘,剑光映日,玉树临风。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深闺之中、绣户之内、绿绮窗下、朱阁楼上,有多少怀春的少女、思远的妇人,一想到这三个字,一听到这三个字,一说到这三个字,又会不失神、不魂飞、不痴迷、不沉醉?

尹延年冷眼一瞥这瞬间已像换了个人似的晏荷影,淡淡地问:“赵长安?他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明姑娘你连家都不要了?”

“有什么了不起?”晏荷影这一惊真正非同小可,她瞪着他,就像瞪着一个绿毛老山妖,“你……居然不晓得赵长安有多了不起?”

“嗯,以前倒也曾听说过些,据说他非但是天潢贵胄,且年少多金……长得好像也还可以……可不管怎样说,他到底也还是个人。可在下看明姑娘方才提到他的样子,倒觉得他成了一个怪物。”

“怪物?”晏荷影一听,这个面目庸常的臭麻子,竟敢丑诋自己心中的天神,不仅心火勃发,“你凭什么说他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