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沧海有代谢 江湖一局枰(第4/11页)

杨投道:“好,那便称太乙道长为‘白云望合’,终南道长为‘分野中峰’。”

唐宁道:“其实前辈名宿,岂是由我等信口点评。硬要在诗中寻别号,怕是难得贴切,免不得削足适履。”

华山派云阳道长亲来,袁聪却因一双儿女年幼,与韦玄中不曾前来。丁云之父却到了,丁家剑只传子女,算不得门派,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剑法,只算作一方剑客罢了。丁云与郑奇自去相陪,唐宁携韦玉筝四下里漫转。

已过十二年,那“神算子”王清头发见白,依旧精神,此刻又在开讲,身旁聚起多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那王清道:“天下分十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江南道、剑南道、山南道、淮南道、陇右道、岭南道……”

一阵车声隆隆,来得十几辆马车,车上载着席案茶炊用具,那些游侠儿呼三喝四,便有童仆架棚设案,布置场所。后面几辆车上却下来十几名歌舞伎,手抱琵琶琴瑟箜篌箫笛。韦玉筝笑道:“原来教坊也算江湖一脉。”那些乐伎归座弹唱,《关山月》《塞上曲》《塞下曲》《凉州词》《从军行》,引得江湖豪杰连声叫好。

一曲歌罢,有人高呼道:“来一曲《子夜歌》。”

那游侠会首领出棚来斥道:“如今江湖大会,英雄豪杰聚集,岂能作小儿女之音?我长安游侠会专从教坊二部请得众姐妹,为骊山大会壮色,你若想听小曲,自往平康里去。”

那人呼道:“《竹枝词》可否?”那游侠会首领道:“《竹枝词》乃是新声,为刘梦得、白乐天所倡,然而亦多写儿女情事,不妥。”

那人道:“除却边塞之声外,岂无他曲以赞游侠?”唐宁看时,又是那金刀勇六郎,十二年过去,这莽汉学了几句文,本色不改。

那游侠会首领道:“《少年行》岂不是么?只是欲作压场之用。”

金刀勇六郎道:“如此请奏《将进酒》。”那游侠会首领道:“可也。”于是乐声又起。

场外又一阵喧哗,一伙人涌进场来,有人蹴鞠,有人投壶,有人角抵摔跤,更有人头顶木刻蓬莱三山,山上还有一女子歌舞,便有人在两棵大树间拉长绳过绳桥。倘若场地再宽大些,只怕马球也有人打。

有此热闹,安子玉岂能不闹,当即上前杂耍,引得众人叫好。唐宁正道这安子玉只怕又要借机大肆下手,却见一老者须发尽白,颤颤巍巍上前揪住安子玉,哭闹道:“西山老贼,你快还我的《侠隐记》来。”

安子玉大惊,又逃不脱去,两手一摊。那老者就他身上掏去,只有一堆胭脂茶饼之类,哪有《侠隐记》,当即倒地嚎啕,如丧考妣。

唐宁上前道:“老丈何须如此,一本《侠隐记》么,我请神偷还来。”安子玉怯生生道:“不在,不在我身上。”看来乃是老大。

那老者不依道:“老臭贼,都为你窃了我这宝书,害得我十二年来颠沛流离,好生辛苦,你还我书来,你还我书来。”

安子玉见骊山大会当众被擒,这还了得,一伸手从身上不知何处取了一块宝玉,递与那老者道:“这个赔你。”那宝玉晶洁无瑕,价值连城,西山神偷偷遍天下,贵重之物自然不少。

那老者依然哭道:“不要不要,我只要那《侠隐记》。”

韦玉筝识得那玉珍贵,向那老者道:“老丈,这块玉价值千金,那《侠隐记》最多不过,好像是五十两黄金吧。这块玉价超十倍不止,有此一玉,从此可作富家翁,足抵你十二年辛苦,如何不要?”

那老者泣道:“我凭一笔好字,与人抄书,衣食无忧,作富家翁不过食精衣鲜而已,非我所求。”

韦玉筝道:“老丈所求为何?”老者边泣边道:“当年凭一本《侠隐记》行走江湖,那些山寨帮会奉为上宾,受人敬重,如此风光滋味岂是金银可换?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韦玉筝差些笑倒。那老者揪住安子玉不放,大哭大骂。此事惊动杨投,过来询问。那老者见了杨投,磕头作揖道:“杨大侠,这安子玉盗我宝书,求大侠为小老儿做主。”

杨投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如何作主。”却有一弟子在旁道:“禀掌门,这老丈是当初弟子雇来抄写《侠隐记》者,后来托弟子向掌门求得一书。”

侠书记杨投道:“原来如此,然则你又非我书记门下,不好做主。”

那老者哭道:“小老儿恳请杨大侠再赐宝书。”杨投皱眉道:“你书被人盗去,如何来向我讨,要讨直管向此人讨去。”那老者便揪住安子玉不放。那本书现放在太原西山老巢,安子玉便是想还也还不出,只得向唐宁韦玉筝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