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情妾意东西流

闭关大典是地狱门十年一度最重要的典礼,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忙碌不堪。

萧茗从早起便感觉十分不适。

原因很明了,他的随身婢女如今正被关押在定玉楼中受尽折磨,换来的五个人都不及她一人顶用。不论是穿衣还是吃饭,都让他非常不满意!就连泡出的碧茶,也被他扔出房外,简直是无法忍受。

如今整个地狱门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分外谨慎,生怕触了霉头遭殃。终于是到了准备闭关日,虽无人员伤亡,但周遭的人纷纷表示,已经快要到忍耐的极限了。萧茗冷着脸,任由随侍的两名女子替自己换好大典的服饰,黑金色冠服着身,绣十二金丝日轮,用玄狐之毛镶的绲边,只是那面具罩面显得有些阴森可怕,身旁的人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问旁边的人:“还需多久?”

那女子吓得一激灵,哆哆嗦嗦地说了声:“马上就好门主。”

“我问的是离大典开始尚需多久?”

“一……一个时辰!”听着他语气不善,一屋子的人都赶紧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萧茗冷哼一声,忽然什么也不说地就朝外走去。没有一个人敢拦他,等其中一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时候,不觉惊慌地喊了声:“门主不见了!”

萧茗是去了哪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是莫名地心烦,尤其是不想看见这满屋子的人,往常的清净全没了,只剩下些没用的东西。

信步在花园之中闲逛,思绪万千。

想起了那软软的声音仿若江南细雨绵绵不绝,想起了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始终挂着的柔和微笑,也想起了那被吻到几欲断气后羞红的脸蛋。

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定玉楼。外面守卫吓得不敢吭声,他们没料到门主居然今天会来,若是发现那天蚕锁停止了运转,岂不是会责罚他们。

萧茗淡淡地问:“她还活着吗……”

他没有进去,他知道她肯定还没死,毕竟对自己还有用,给她选了最容易续命的刑罚,然则不论哪种都不太好受,他停在外面就是怕看见曾经自己非常喜爱的那张脸,伤痕累累。

守卫一听,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门主饶命,门主饶命啊!她……她……”

闻听此言,萧茗猛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伊人尚在,徒有余气。而面白如玉,却丝毫未损。微微垂下的眼就恰似刚刚睡着,只是憔悴不堪,教人心疼。

虽萧茗是个不太怜香惜玉的主儿,这一幕却也叫他微微松了口气。他转身问:“谁来过?”

“水,水堂主!水堂主将这天蚕锁给断掉了,还说如果有问题一切由他担着!我……我们不知的啊门主……”

睡梦之中,似乎有谁在面前的感觉。这个气息如此熟悉,熟悉到苏袖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他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他居然来看自己了,只是脖子好重,喉中也很疼,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说,一刻宁辉,再无言语。

激动、落寞、心痛、愤恨,万般感情袭上心头,化作眼角一滴眼泪,缓缓滑下白净的面庞。

——是,为什么在倾烟阁前,你不替我多说一句?还是说你压根也不信我?

——也是,绯夕烟是你自小结识的伙伴,更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

——若我不是前朝公主,没有半分利用价值……如今的我,还能活吗?

——要小心啊,闭关大典上那个将要与你祈望日月、教你信任百倍的女子,已然杀机暗藏。

萧茗就静静站在她面前,意外地那狂躁的心情忽然舒缓开来,这眼角渗出的泪水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让他皱着眉头伸手缓缓拭去。

这时,门外跑进一个下人,抱拳说道:“门主,大典即将开始,水堂主请你速速前往后山。”

萧茗点了点头,移步朝外面走去。

这一场未知的硝烟,即将卷起。只是在那一场滚滚红尘中,究竟有多少情真,有多少情假,谁输谁赢,谁生谁死,尚未可知。

后山处人头攒动,所有地狱门的弟子已经集合在火焰洞外,准备送自己的门主与圣主入洞中闭关。

这一日的地狱门最是守备森严,怪石崚峋的峰顶,星罗密布着各色旗帜,分金木水火土五色,当前便是各门堂主,只是依旧有两堂未到,便是木堂木长雪、土堂言凉。

而水运寒则作为代门主立于中央等候着萧茗和绯夕烟的出现。天上九曜连星日渐明晰,身后的火焰洞似乎在熊熊燃烧着,即便是背部朝向也能感觉出那灼烧炙热的感觉。

峰顶广场正中置放着一个几人高的大鼎,鼎内沸腾着一股特制的香料,整个峰顶都弥漫着股奇异的香味。门众皆以顶礼膜拜的姿势跪在地上,广场之上鸦雀无声。水运寒深吸了口气后,持着把剑高高举起,单手一弹,长剑豁然射出,劲风刮起,弧光忽绽,便淹没在众人顶上那最高的旗杆挑起的金色球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