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薄暮临征马(第5/8页)

杨幺叹了口气,道:“此事蹊跷之极,我原要和秦公子商议。只是秦公子对我大有见疑之意,我若说了,倒似凭空捏造出事来虚言矫饰一般。但秦公子既然问起,我却不能不说。圣火令是杨钦和黄佐交到我手里的。”秦渐辛道:“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杨钦和黄佐何以要将圣火令交与杨天王。”

杨幺面现难色,沉吟不答。秦渐辛又道:“那日我回武陵之时,曾和杨钦相遇。据他所言,乃是钟左使明知内忧外患,应付为难,是以将圣火令托付给杨天王。但我到得武陵,却见局面远无杨钦所言那般险恶。天师派虽邀了大批好手,意欲和钟左使为难,钟左使却早有对策。若不是方梵王变生肘腋,钟左使断无覆败之理。方梵王向钟左使发难之际,也曾问起圣火令之事,钟左使却显是不知圣火令已不在武陵了。”

眼见杨幺仍是不答,秦渐辛又道:“我原道乃是杨天王授意杨钦黄佐二人盗走圣火令。一则使钟左使无从向方梵王分辨误会;二则钟左使兵败之后,杨天王便可凭圣火令执掌大权。但我终究不能如何姑娘一般,单凭无凭无据的推断,便认定是你。杨天王,你明白的说一句,杨钦黄佐二人盗走圣火令,是否是你指使的。”

杨幺叹了口气,道:“不错。杨钦黄佐二人盗走圣火令,确实是奉了我的密令。”秦渐辛轻哼一声,道:“原来当真是你。”杨幺道:“这便是蹊跷之处。秦公子,杨钦黄佐二人是我一力提拔起来的,对我忠心耿耿,既见了我的密令,自然无所不肯为。只是我却从不曾对他二人下过这道密令。秦公子,你信不信?”

秦渐辛一怔,道:“你是说,那密令是假的?”杨幺缓缓点头,低声道:“我自知这番话说出来,无人肯信。便是杨钦和黄佐自己,也多半会认定我是不肯背上弑主之名,要将不是尽数推到他们身上。是以他二人将圣火令交给我之时,我虽奇怪,也没多说。杨钦黄佐二人是我的心腹,此事既是他们所为,那么同我自己做的也没什么分别。”秦渐辛低头沉思,只觉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杨幺道:“便在城中。秦公子要去问他们么?他们既不知那密令是假的,自然认定一切是我的意思,秦公子若是问起,他们必定拼着一死,好替我隐瞒,却何苦无端害了他们性命?”

秦渐辛心知不错。那日杨钦为恐自己生疑,不惜断指明誓。以这等侠烈性情,自己若是问起,这二人多半是将事情尽数揽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死了之。杨幺既深知这两人为人,若是存心隐瞒,大可将一切推在这二人身上,以去自己的疑心,又何须捏造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来欺瞒自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沉声道:“你说黄佐是你的心腹,不是钟左使的心腹?”

杨幺见他脸上神色古怪,微一动念,已然想起,忙道:“原来秦公子竟知道了那件事。”秦渐辛冷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当真不少。不知杨天王说的是哪一件?”杨幺苦笑道:“秦公子知道的事虽多,杨某做过的亏心事却只那么一件。当年教主兵败,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肯主持教务。却是我不合向钟左使进言,命黄佐率人在龙虎山下挑衅。照钟左使和我的主意,若是本教和天师派结下仇怨,教主非现身不可。只是信州乃是王右使辖境,钟左使和王右使一向不和,是以此事连王右使也瞒过了。”

秦渐辛叹道:“杨天王,你道此事当真瞒得过王右使么?便连王右使麾下的陈香主都瞒不过。数月前方教主在信州贵溪之时,王右使和陈香主已向方教主禀报过,却平白的惹得方教主对钟左使生出疑心来。方教主不肯亲来武陵,多半便是为此了。”杨幺面有惭色,道:“他日见到了教主,我当自请处分。否则老是这般自疚于心,这滋味当真不好受。”秦渐辛微微一笑,心中却想:“如此说来,陈谈暗算方教主之事,显然与杨天王无涉,那却又是谁主使的?”

忽听杨幺缓缓道:“秦公子,你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便是钟义太子如何到我身边的,是也不是?”秦渐辛遽然道:“正是,我倒一直忘了问。钟姑娘说,当日她和钟义太子随着楚王退入武陵山中,半途却有人将钟义太子劫走。我和钟姑娘都猜想是杨天王所为。而现下钟义太子又在杨天王军中。杨天王,此事你如何自圆其说?”

杨幺摇头道:“我不能自圆其说。那日我在君山甫闻楚王噩耗,与夏龙王商议到半夜,回房之时便见钟义太子给人点了穴道,放在我床上。夏龙王虽然亲见,但若说是我故弄玄虚,连夏龙王也瞒过了,那也说得过去。”秦渐辛半信半疑,但想以杨幺才智,若要捏造出天衣无缝的说辞,毫不为难。这般漏洞百出的说法,反显得他当真毫不知情。内心深处,又实不愿再纠缠此事,摇了摇头,道:“回城罢,且看钟姑娘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