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个人,何以为家

我曾经说过,希望这片被遗忘的废墟可以被重新装饰,装饰成我喜欢的样子。在檐角挂风铃,在院子里种鲜花,在门前大树挂秋千……而这天晚上,这一切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眼前。

望江别墅大门前的台阶上,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几十只荧光罐,圆圆的玻璃罐子,每一只都像装满了发亮的彩色碎钻,将这个原本昏暗冷清的地方点缀得明亮又梦幻。台阶前面还铺着野餐布,布上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两条长面包,还有很多零食和水果。当风吹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抬头一看,才发现檐角隐约可见一串串风铃,在幽光里轻轻地荡漾着。

我并不希望刘靖初真的按照我说的将这里一点不落地装扮起来,急忙跨过那些荧光罐到院门口往里一看,那里面也有很多荧光罐,围着院子四周,摆成了方形的一圈。院子里真的有花,一盆挨着一盆,有凤尾兰、时钟花、彩叶草、波斯菊等等,都是盛开着的。虽然夜晚光线不足,但这满院的红黄青蓝紫也已经依稀可见斑斓震撼了。

我急忙又退出院子,最后看向那棵大树。大树粗壮的横枝上,缠着结结实实的铁链,两条铁链垂下来,中间有一块木板,搭成了简易的秋千,秋千下面的地上也摆着两圈七彩的荧光罐。

刘靖初真的把这个曾经寥落满目的地方按照我说的布置好了,这里忽然就变得缤纷梦幻起来,连地上的枯叶或者一颗反光的鹅卵石好像也充满了浪漫的气息。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慢慢地走到秋千那儿。但我已经把四周看了好几遍,却都没有发现刘靖初的身影。

“刘靖初!刘靖初你给我出来,别藏了!喂,你在这儿吗?”我喊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只好又再给他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我张嘴就没好气地问:“刘靖初,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之前不接我电话?”

“你好,我们这里是妙心医院。”那边的人回答我。

我愣了一下:“医院?他……他在医院?他什么情……”我只顾着打电话,没注意看脚下,大树是长在空地的边上的,再往外一点就是荒草野树的小斜坡,下面是紫滨路。我说着说着,突然被长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然后往前一扑,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于是,半小时之后,我也进了妙心医院。送我去医院的是姜城远。他觉得我一个人古古怪怪地去那种荒凉的地方,有点不放心,所以把车子开出紫滨路掉了头,又开回来,正好看见我从斜坡上滚下来,被树枝挂住。他跟我说:“你知道吗,你这白长裙黑头发,往那儿一挂,风一吹,活脱脱一个女鬼,我当时就看见一个司机吓得乱打方向盘,差点跟我的车撞上。”

他又说:“不过没事,就是脖子这里缝了几针,其他地方都还好,拍片的结果也有了,骨头也没事。那个斜坡还算温和,没有摔出大毛病。”

我躺在病床上,说:“呵呵,是啊,那个斜坡太温和了,应该对我狠一点的。”

姜城远愣了愣,眉头一皱问:“你在说什么呢?”

我仿佛在自言自语:“唉,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从斜坡上滚下去,这下终于梦境成真了啊。”

姜城远似乎对我这句话很敏感,正在倒水的手突然一停,眼神复杂地盯着我。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呃,没什么,我只是在胡言乱语。”

他又说:“医生说让你住院观察一晚,没什么问题明天就能出院,手续还没办,你打电话给你家里人吧。”

我说:“算了,我没有家里人。”

姜城远总是被我一句话就说得一愣一愣的:“苗以瑄?”

我问他:“姜城远,帮我办手续行吗?”他点了点头。我又问他:“呃,再多帮我一个忙吧?我想打听我朋友的情况,他也住这家医院。不过,别让他知道我进医院了,也别让他知道我在打听他。”

他说:“你朋友?你是说你们班的那个刘靖初吧?”

我奇怪:“你怎么知道?”

他说:“放心吧,他没事了,刚才你进急诊室的时候,他正好被推出来。听说是被车撞了,拖到不行了才来的医院,在医院门口就昏倒了。他的情况比你严重,起码要住十天半个月,你随时可以去看他。”

姜城远对刘靖初的印象很不好,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据说,有一次我们广告班和他们新闻班举行联谊晚会,刘靖初在联谊晚会上把新闻班的人抬来的唱片机给踢坏了,双方因此而发生冲突,整场晚会都被他搅黄了。那次晚会我因为生病没有参加,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后来我们两个班再也没有举行过任何联谊活动,相互还十分不满对方。据说,都是那次晚会留下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