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欧明信片(第4/6页)

“没看见她的腿被夹到了么?”

微岩和楚澄同时愣住,是夏鸣。他走过来,伸手揽住微岩的肩膀,不等她反应,便揽着她出了教堂的大门,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透过深色车窗,微岩看到楚澄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锁好车子独自走进了教堂。

夏鸣没有说话,只是驱车往前,终于还是微岩开口,“你怎么在这。”

事实上,每周末他都等在他们必经的路边,看那个表情始终冷漠的男孩载这手舞足蹈的女孩转过街角。他便一路跟过去,停在教堂门口,听风琴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砖墙传出来。有时他端一杯咖啡在手里,有时什么也不做,度过这一个下午。

而他只是告诉她,“我刚刚跟团从国外回来,来看看你。”

她轻轻“哦”了一声,或许从未想过会有人如她一样用心去喜欢去接近另一个人却总不得要领。

夏鸣领她去了公司楼下的季诺咖啡,坐在街边的阳伞下,给她要了一杯榛果拿铁,自己要了Espresso。

他说:“微岩,我们想组建一个80后乐团,需要管风琴手,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不要忙着拒绝,如果你来,我们会对你进行管风琴的培训。”

“明明有更多专业的演奏者,你在徇私。”微岩歪着脑袋看他。

他笑起来,“是,我就是在徇私。”他愿意等,等她获得那个冷漠男孩的爱,或者等她来到自己身边。

而他未尝预料这等待很快就分晓出了结果。当天晚上,微岩在寝室用冰块敷脚腕,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楚澄两个字时她竟然愣住了。两年多了,他主动给她打的电话屈指可数,反而不敢去接。

他说:“我要出国了,去美国。教堂那边我今天已经说过了。”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

隔着电话沉默下来,她以为他会说一句对不起,然而没有,他只说,“我挂了,晚安。”他甚至没有问起她的腿问起夏鸣。

消失的记住了

微岩俯下身穿上鞋子,夺门而出,忽略依旧微微疼痛的脚腕,如同赌气。

音乐学院的楼依旧有零星窗口亮着白炽灯,她偶尔去弹风琴,楼层管理员对她有印象,没有阻止她进琴房。

她关掉灯,坐在唯一一架风琴前,用力弹奏起来,弹大哈利路亚,一遍又一遍,仿佛是穿上了红舞鞋停不下舞蹈的女孩一般,她飞快在琴键上跑动的手指同样停不下来。

“清悠……”

微岩停下双手,是楚澄,她不会辨别失误的声音,他在叫一个女孩的名字,清悠。

他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放在一动不动的女孩的肩膀。他说,“微岩。”

“清悠是谁……”

她是谁,她是当年坐在风琴边满含温柔看着楚澄的女孩。是邻居,总从家里带出各种美味食物与图画书给独自在家的幼年楚澄。她给他唱歌,给他弹琴,教会他叫“姐姐”,陪伴他长大。渐渐的,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安静面庞都成了楚澄生命里最息息相关的那一部分。那一年,她高考,临别时轻轻拥抱他,答应他,她会在那座遥远的北方城市等着他。

可是,她却在大二那一年传出与外教私奔去了美国的消息,他听着传闻,装作无动于衷,心里的爱恨却暗自疯长。他不愿意相信她一言不发就彻底抛下了他。然而两年后,在他决定报考这所学校时,她回到了这里,从音乐学院的顶楼纵身跳下,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夜,他隔着老宅的墙壁,听到她的母亲整夜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的一颗心也仿佛彻底缩成了化石。

他说:“我只是想看一看她曾经看过的世界。”

微岩始终没有转过身去看他。终于,她明白他眼中空荡荡的凄惶神色究竟因何而来,终于明白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走进他的世界,所谓的靠近与陪伴不过是自己不能有任何怨言的一厢情愿。

她听着楚澄的脚步渐渐远离,猛然起身追上前,从身后用力抱住他。她宁愿那个女孩没有死去,宁愿他们曾经真的爱过,那么她就不会以一种凝固的方式永远包裹住他的一颗心。

在楚澄轻轻松开她的手臂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她想她愿意等,等到时间给彼此一个结果。

只是寻常人生

楚澄走的那一天,她在机场,看着波音飞机倾斜着刺穿青天白日,默默道一声再见,而后坐了机场大巴回到市区。

她依旧独自去教堂,好像明白了属于楚澄的某种心境。

氤氲一日,这座干燥的城市难得下起了雨,是半途下起,她没有带伞,只能冒着雨继续走,仿佛是故意与自己为难,恨不能从头到脚都淋了湿透才罢休。

快到教堂的时候,夏鸣的车刷地停在她面前,他摇下车窗,“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