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宅(第4/9页)



周围站满了围观的学生,放飞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边嗯嗯作响,双腿阵阵发软,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一股邪火在心里窜来窜去。他真相变成一个巨人,抓起这辆破车,塞进女教师的破嘴。

好在上课铃响了,王主任骂得心满意足,一甩头,喝声“进去。”那神气像是吆喝一只小狗。

方非垂头丧气的推车进门,冷不妨又是一声尖叫“这东西不许进校。”

“外面会丢……”

“谁偷这东西,谁就瞎了眼!”女门神指着一棵梧桐树“丢下边去!”

接下来的一天,方非度日如年,他恨透了那辆破车,一心盼着被人偷走。可惜天不从人愿,知道放学,单车还是好端端的停着,一颗螺丝钉也没掉过。

到了第二天,他已经出了名。学生们都知道,初三(5)班有个新生叫做“老单车”,英语四十九分,家里还没有电视——放在这个年头,可真是一个奇迹。

方非力图摆脱困境,他假装忘记单车,可每次都被伯祖母叫住。有一次,老人还推车出门,追上了走出老远的方非。

他故意把车丢在路边,渴望引起小偷的注意,可是有一天,他亲眼看见,一个拾荒的老头走过车旁,居然也不瞧上单车一眼——这辆车成了方非的噩梦,好多天里面,他都梦见自己在前面逃,破烂锒铛的单车在后面追,不管他是跑是飞,老单车总是形影相随。

出于王主任的关照,方非坐在了班里的最后一排,不但没有同桌,更加没有同排。女生们私下里都说,方非一身的“铁锈味儿”,男孩子也说,“老单车”穷得可以,居然没有手机。

班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下了课,公子哥儿三句话不离跑车,常听说“我不喜欢法拉利,我喜欢兰博基尼”一类大话;那边的千金们一个劲儿地比拼衣服和手袋:“你还用香奈儿吗?好老土呀!我暑假去了趟巴黎……老佛爷?那儿有什么好买的?我上的都是专卖店,哼,这个包全世界只有一只……”

这一类的谈话方非插不上嘴,他是班上的隐形人,论成绩也是全校的压尾。只有上生物课的时候,同学们才会对他稍加留意。这门课由教导主任兼任,王主任对方非青眼有加,每次上课,都要把它叫了站起,嬉笑怒骂的嘲弄个过瘾。

方非成了众人的笑料!“老单车”只是她的本名,此外还有许多外号,比如“缺心眼”“呆木头”“低能儿”“傻佬冒”,这些都是王氏的发明,她老人家还没空申请专利,很快就遭到了同学的抄袭。

下了课,女生们一边绘声绘色的对她进行模仿,一边歇斯底里的发出狂笑;男学生也变着法儿作弄“老单车”——藏起他的课本,模仿他骑车的样子,等到方非路过,伸出脚来绊他一脚,叫人奇怪的是,“老单车”每次都会被绊倒。

不论受了什么欺辱,“老单车”不作声,也不反抗,有时太过委屈,就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有的人猜测她在写骂人的话,可交过的人说,那都是一些“鬼画符”,一个字儿也认不出来。

这样的逆来顺受叫同学们泄了气,认为对瘦弱的可笑,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不到一个月,这些恶作剧大多收了场。始终乐此不疲的,只有一个姓赵的男生。

这小子个头矮小,热衷于讨好师长,凡是有风吹草动,打小报告一定少不了他。同学们对他厌恶极了,从不直呼其名,统统叫他“卧底”。

卧底在班里很受孤立,处于体格原因,还时不时受些欺凌,但比起方非,卧底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他是女门神的宠臣,方非却是王主任最讨厌的学生。

班里面,卧底唯一能欺负的就是方非。别的学生偃旗息鼓的时候,这小东西不过刚刚得到乐趣。他嘲笑方非的穷呆逆来顺受头脑简单,他伶牙俐齿,喋喋不休,又风趣,又传神,有了这张快嘴,方非上午收了羞辱,下午就会全校皆知。

西望中学依山而建,后山的银杏,梧桐比肩成林。到了深秋,金黄色的小扇叶和巴掌大的梧桐叶簌簌凋落。打扫落叶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有时小工来做,有时也用来惩罚犯错的学生。自从进了学校,方非就跟扫帚认了亲,每周都要见上好几次。

这一天王主任心情恶劣,她借口方非答不出蜘蛛为什么不是昆虫,狠狠挖苦了一顿,罚他放学去扫树叶。

放了学,方非拖着一把大扫帚,孤单单的来到校后的空地。这一带人迹稀少,树叶扫了又落,不厌其烦,扫了两下,胡听见林子里传来人声,方非知道学生们长来这儿消遣,抽烟喝酒,男女幽会,所以也就不大在意。他苦中作乐,把扫帚当成毛笔,在地上横竖撇捺地练起了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