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6 谷缜奇冤之卷 第十五章 天(4)(第3/4页)



“那一天,是爹的寿辰,我送了他许多珍宝,又喝了许多酒,酩酊大醉。不料,醒来之时,发觉自己竟在妹子的闺房里,全身赤裸,我那妹子也是一丝不挂,躺在旁边流泪。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心头空白一片,只想逃走,便披上衣服,跳下床来,方要冲出门外,我那继母却突然跑进来,见这情形,尖叫一声,伸手便从袖间抽出一口短剑。我只当她要杀我,惊得傻了,动也不敢动,不料她反手一剑,刺在自己腿上,然后大喊救命。

“当时寿筵尚未散去,这一叫,顿时引来了许多人。那婆娘口口声声,硬说我逼奸妹子,被她撞破,又提剑杀她。我爹听了,虽然震怒,却又觉那妹子与我并无血缘,若要遮丑,唯有将她嫁我,至于弑母,毕竟只伤了她,并未闹出人命。因此他发怒之后,便想取消我少主名号,重重惩罚一番了事。谁知这时间,他忽又瞧见地上散落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缜弟殷鉴,兄汪直拜上’,拆开一瞧,竟是四大寇之首汪直写给我的亲笔信,约我劫掠松江府。东岛岛规之中,勾结倭寇劫掠乃是死罪,众人大惊之下,搜我房间,又发现好几封信,分别是徐海、陈东、麻叶写给我的,有的信是嘘寒问暖,有的信却是约我侵掠洗劫,或是走私财货。

“要知道,当时我有敌国之富,但这财富从何而来,却始终成谜,只因传我财富的那人生性冲淡,不许我泄漏他的事情,因而我也绝口不提。故此大家一瞧书信,无不恍然大悟,认为这些财富全是勾结倭寇、劫掠所得。更可笑的是,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四大寇的笔迹,一一查对,证明这些信确是那四人亲笔所写,而信中那些劫掠之事,经过核实,也都曾一一发生。我既不能说出那名恩公,又无法说明这些书信的来历,如此一来,便犯下了奸妹、弑母、勾结倭寇三大罪行,论理应当处死,但众人却觉处死我太过便宜,理当将我囚禁于九幽绝狱,经受那不见天日的折磨,让我发疯发狂,孤寂而死。”

这等事匪夷所思,陆渐只听得发愣,半晌还过神来,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必然是你那继母和妹子合谋算计你,你为何不向你爹说明?”

谷缜摇头道:“她们有备而发,这些阴谋环环相扣,又岂会留下把柄。要知道,我素来任性妄为,又跟继母斗气已久,用这等恶毒法子报复她们,也并非全无可能。既然我是如此凶毒之徒,那么勾结倭寇,肆虐华夏,也就顺理成章了,故而一瞧那些通倭信件,在场的人竟无一个心存怀疑,事后无论我怎样辩驳,也没人再肯相信于我。只不过,我那继母为了将我治死,不惜赔上女儿的清白,这等胆识决断,我谷缜好生佩服。”

说到佩服二字,谷缜眼中寒光迸出,陆渐瞧得心惊,说道:“你和她母女早有仇怨,那也罢了,但四大寇与你又有什么仇恨?为何要合谋算计你?”

谷缜淡然道:“我与他们不但有仇,而且这仇结得非同一般。只不过事关他人,说来不妥。陆渐,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若不信,一拳一掌,便可取回。”

陆渐盯着他,双拳紧握,阵阵发抖,好半晌才慢慢松开,沉声道:“你有什么法子,可证清白?”

“有!”谷缜道,“有两个法子,第一,就是让我的继母妹子当众说出真相,但一来迫于伦理,我不能逼迫她们,二来全套阴谋出自她们之手,又岂会当众说出?这个法子,可说难比登天。”

陆渐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谷缜道:“第二个法子,就是活捉四大寇,只消捉住一个,当众证明他那书信纯属污蔑,那么其他三人的书信也都不攻自破。再说了,我那继母既能得到四大寇的书信,足见当真勾结倭寇的是她,只要抓住一个,就能供出她来。到那时,我跟她的境遇,须得掉一个个儿来。”

陆渐道:“若那四人不肯招供呢?”谷缜森然一笑,冷冷道:“我自有法子叫他们招供。如今首要之事,并非他们招供与否,而是能否捉住他们,即便捉住,怕也未必是活的。”

陆渐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谷缜长叹道,“陈东、麻叶已被胡宗宪杀了,我原有四次机会洗雪沉冤,如今只剩两次。别说四大寇中,以汪直、徐海最强,不易活捉,而且现在打他们主意的人,除了我,还有胡宗宪大总督,以及我那继母。”

陆渐脱口道:“你继母?”随即醒悟道,“不错,她要自保,便须得杀人灭口,除掉四大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