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道卷 第十三章 隰桑有阿(第3/7页)



梁萧听到这话,慌忙抱着花晓霜纵起数丈,抓住一块凸石,挂在崖壁上。只见释天风急如狂风,从下方山道经过,拐了个弯儿,一道烟下山去了。梁萧瞧他去远,大大透了口气,花晓霜低笑道:“昨夜亏得师父说项,奶奶、爷爷言归于好,倒是一件天大的美事。”梁萧想公羊羽生平任天而动,到得晚年,却屈于伦常。看起来,无论公羊羽如何不肯伏老,也终究经不住岁月催迫。

想着不胜慨叹,说道:“晓霜,我猜想,你爷爷奶奶之所以不睦,并非为了别的,只因相知太探。”花晓霜奇道:“怎么说?”梁萧道:“他们两人心思敏锐,善能洞悉他人心意,是以才能使出那般剑法,叫我无法取胜。不过,人心总是有善有恶,他俩既深知对方的好处,也深知对方的坏处,好的不说,坏处多了,不免引起争端。偏偏他两人都很自负,明知对方心思,偏是不肯屈就,唉,这较之彼此误会还要令人恼怒,久而久之,势必闹出岔子。”

花晓霜想了想,笑道:“还好,萧哥哥聪明,我却笨得紧。”梁萧摇头道:“你才不笨,但你总能委屈自己,容让我的性子。”花晓霜嘴角含笑,心道:“你又何尝不是,堂堂大算家、大将军,却纡尊降贵,陪我到处行医。”想着偎人梁萧怀里,心中惬意已极。

这时间,忽见一道人影从山下飞驰而来,梁萧瞧那身法,只当是释天风转回来,待得近了,却见是云殊。云殊神色惶急,全没留心四周,急奔上山,高叫道:“师父、师娘,各位前辈,事情有些不妙。”公羊羽不悦道:“慌什么,天塌下来尚有长汉顶着。”云殊惭道:“是!徒儿方才得到消息,镇南王脱欢率领数万兵马,开入括苍山,直望天机宫来了。”众人均是一惊,凌水月道:“云贤侄,莫不是讹传?”云殊叹道:“绝非讹传,鞑子来势之快,真真迅雷不及掩耳。”山顶上一阵默然,花无媸道:“无妨,‘两仪幻尘阵’精微奥妙,便有十万雄兵,也休想攻破。”云殊应了一声,内心却隐觉不安,但何处不妥,却又说不明白。

大军压境,众人再也无心赏玩景致,匆匆下山。梁萧待众人背影消失,始才跳落山道,见花晓霜蛾眉深锁,便道:“我们也去罢。”花晓霜迟疑道:“萧哥哥,你见了他们,不免又受屈辱!”梁萧道:“事到如今,哪管什么屈辱不屈辱?”两人下到山脚,但见彩贝峡两侧旌旗招展,均是大元旗号,元军来来往往,正向湖中吊落战船。梁萧暗觉吃惊:“这些兵马来得好快?”转眼望去,只见群豪面带忧色,立在栖月谷口观望。天机宫建成以来,防御消极,并无弩炮防守,元人若从彩贝峡顶吊下战船,便可直抵栖月谷了。

梁萧与花晓霜乘小舟抵至谷口,众人大敌当前,见了二人也无心计较。花无媸瞧着元军忙碌,喃喃道:“元人轻车熟路,章法严密,处处针对我宫地势,莫非,谷里出了奸细?”众人面面相觑,皆感迷惑。梁萧忽道:“若我料得不错,并非内奸,而是多年前的叛徒。”花无媸双肩微震,侧目道:“你是说明归?”梁萧点头道:“明归已然投人脱欢手底,但不知为何,今日始才动手?”云殊道:“缘由再明白不过。蒙古诸王始终与元廷交战,鞑子无法南顾。而今诸王被土土哈击败。鞑子腾出手来,第一件事便是对付南方义军。只是奇怪,鞑子皇帝何以知道,天机宫便是义军首府所在?”说罢蹙眉沉吟。

梁萧冷然道:“那又什么稀奇?你图一时之快,放走那两个喇嘛,他们出去,元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再说,他们混得进来,他人自也混得进来。只怕此间虚实,对方早就探得清楚。”云殊面色涨紫,正想辩驳,却听释天风高声道:“你们两个说来说去,顶个屁用?且看老子夺一艘战船回来,挫一挫他们的威风。”他说动就动,凌水月未及阻拦,他已施出“乘风蹈海”,起落如风,逼近元军战船,元军大惊失色,一迭声发起喊来。

释天风正要纵上船头,忽地一阵箭雨从峡口上方射来,释天风大喝一声,挥掌扫落箭矢,但真气却是一泄,落回水中。霎时间,又是一波箭雨射来,释天风双掌齐飞,勉强挡开,脚下却已踩虚,没入水中。箭雨再至,释天风双足落水,平衡已失,手忙脚乱之间,大腿中了一箭,栽进水里。眼看元军箭矢不绝,呼啸而至,正觉难当,后襟忽然一紧,被人向后拖出数尺,抬眼看去,却是梁萧。

梁萧左手抓着释天风,右手舞剑拨打箭枝,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抛掷木板,返归己阵。眼看难以支撑,花生将擂台木板扳断一块,运足“大金刚神力”,喝一声:“去!”那木板贴着湖面飞转,瞬间落到梁萧身后,梁萧转身纵上,花生第二块木板又已掷来,这般乍起乍落,花生掷到第十六块木板时,梁萧已携释天风返回台上。凌水月眼中喜现泪光,连声道:“梁公子,谢谢你了。”扶起释天风,替他拔出羽箭,心中气痛难当,方要骂上两句,眼泪却已落了下来。释天风正觉丢了面子,羞恼已极,忽又见她流泪,不禁烦躁道:“老太婆,你哭什么,不就挨了一箭么?离肠子远得很。这般的箭儿,再挨十箭也不打紧。”凌水月气道:“你这死老头子,我跟你四十年,便操了四十年的心,你……你就不能安分一些,让我省省心,多活几年么?”释天风瞧她泪水涟涟,真情流露,只得嘟嚷几句,再无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