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帆拉凯色、姬昀璁

  1九月,明帝宣诏,将二皇子牧云陆册立为太子。

  正这时,宛州反王牧云栾大举进攻。自穆如世家流放后,朝中除兵法出众的牧云陆,再无能与牧云栾抗衡的大将。前方连连告急,新立为太子的牧云陆只好立刻率军出征。

  但更大的惊迅传来,北方右金族在击溃端朝北陆军,杀死皇长子牧云寒后,开始于瀚宁边境森林日夜伐木,运至天拓大江边造船准备南渡进攻中州。领军者是右金二王子硕风和叶。

  北有右金,西有西端,两面受敌。明帝日夜忧虑,唯恐数百年江山毁于他手,忧郁成疾,重病不起。中都盛传,明帝牧云勤将活不过这个冬天。

  2将近新年,中都一片大雪。雪似乎把声音也压得沉静了,偌大繁华的都城忽然十分安静寂寥。明帝牧云勤于昏沉中醒来,忽觉精神好了些,命常待将他扶到殿门外,于楼栏上看京城雪景。

  他回头四顾,问道:“我诸位儿郎何在?”常侍急遣人去召宫中众皇子,顿时后妃侍官百余人,拥着皇子们涌至和源殿下,明帝见众皇子年少,有些尚自顾玩雪不已,叹道:“可惜我最爱的皇儿,却早战死瀚洲战场。”忽然问:“瀚州可曾下雪?”常侍摇头说不知。明帝想起长子牧云寒,心痛不已,呼道:“我死后,我诸子中有能北破右金,重夺我瀚州故土,奠寒儿于长寞山祖庙者,方算是我牧云氏之帝!”言毕跌倒,众人忙扶入宫中,数时辰后,明帝牧云勤于大雪狂飘中崩逝,年五十三岁。

  3寒风大雪中,整个天启城皆缟素一片。

  牧云笙站在园中,望着风卷纸灰向天,云喷狂雪覆地,交织成密密的一片,他什么也听不道,没有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这世上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他却伸出手去,以指为笔,凭空画着什么。满城惶乱、一片号哭之声时,他却在与世隔绝的园中,冷寂如冰的屋内,不食不眠地整整一天。当他画完那幅《天启狂雪图》,望着那满纸冰霜,又抬头四顾,雪花从窗外喷洒进来,周遭不闻人语步声,仿佛世上只剩他一人一般。他周身冰冷,丢下笔去,推开屋门,天地阴霾,狂雪扑面。他闭上眼睛,泪水方才流了下来。

  4此时,千里之外的衡云关,宛州叛军正借明帝驾崩端军军心混乱之机,十几万人轮换强攻城池。血战二十天,城中战剩不到五千人。太子牧云陆几天未睡,难进吃喝,已是强撑站立。城外杀声震天,牧云陆知道自己这一倒下去,城防立溃,一切皆休。

  众副将前来,请求护他从关后山岭小路突围。他们都道:“太子回到中都,还有整个中州可以运筹帷握,今日若战死这里,岂不是坏了大端的江山?”牧云陆仰天大笑道,“中都?此刻只怕没人愿我回去!”他指向战阵,“叛军早绕到关后,四面城已围住,如何逃生?”他拔剑高呼:“我牧云家死于战阵之上,死得其所。千古帝业,就留给后人相争吧!”他终是战死不退。

  5新年初二,中都城中毫无新春气氛,街上静悄无人。偶有兵马匆匆行过,踏破白雪。

  这时传来了衡玉关破的消息,太子牧云陆及城中将士,全部战死。

  6太华殿内阴郁灰暗,再无当年煌煌气象,只有两个影子如幽灵站立,传来轻悄嗡语。

  大司马杭克敏道:“二皇子若死,谁为新帝,先帝在世时早有遗诏,我当依诏行事,怎能为私利而另选帝君?你休得再言!”长史南枯箕冷笑出宫,密召众将道:“杭克敏迂如朽木。各位辅国功业,在此一举。”于是皇后一党众臣起事诛杀杭克敏,迎立皇后之子十一皇子牧云合戈为帝。

  天色方明,百官聚在太华殿前,待新皇牧云合戈第一次早朝,并行三拜九叩大礼。至于礼乐大典,却是于纷乱之际免去了。南枯箕主持早朝,皇后南枯明仪晋封太后坐于牧云合戈身后。合戈不过五岁,望着殿外人群十分惶恐,还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7牧云笙静坐园中,听着登基大典的礼鼓。心想这宿命终是破了。他心中仿佛卸下重担,丢下笔,向园外走去,一路思忖人生悲喜。浑浑噩噩,走过宫中,仿佛他还是当年每天这样行走。宫中众人见了,却吓得魂不附体。这六皇子不是病死已久,怎么此时步行宫中,真是白日见异。

  牧云笙只想去见一见新登基者是谁。他信步走向太和殿,唬得百千卫士围在两边,不知如何是好。牧云笙却只如不见一般,走上台阶。百官一片惊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