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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神捕费心。"厉思寒的声音轻微而又渺茫,仿佛从远处传来,"反正就要死了,浪费药干什么呢?"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见往日的天真妩媚,但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不仅仅为她自己,也不仅仅为了无法言明、即使言明了也永无结果的感情,更是为了这世间虽不公正、却是人力无法改变的际遇!

泪水几乎要溢出来,她终于咬牙忍住,低下头,看着在为自己包扎的铁面神捕,她目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感情。不错,这个人使她倾慕,使她敬重,使她觉得安全,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完完全全不同于对其余朋友们的。也许……这就是爱。

可她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社会地位的悬殊,身分的差别并不足以一向倔强坚强的她退缩,可心灵上的差异,想法上的分歧,甚至对人生、事物的看法,却是一道永远不可弥补的鸿沟——她是无法接受他的是非观的,他又何尝能真正懂她?

他与她两个人,原本的出身地位并无多大差别,可以后人生的路,走得却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如今在偶然的相逢后,却仍然不得不沿着各自的路各自分开。

张牌头与小赵在牢外作声不得,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官与贼也能这样相处吗?要知道,一个是名震天下的第一神捕,另一个却是犯案累累的女盗啊!

"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么?"她看着他,开口。

"请说。"

"我希望你能来看我行刑。"她眯起了眼,似乎有笑意,却又似乎是深意。

那个坚定挺拔的身姿忽然一震,眼里流出震惊的神色,定定看着她。

"怎么,难道不敢?"她唇边浮出讥诮的笑意,盯着他看,目光咄咄逼人,然而却是诚挚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确认一下是否真的觉得所做的、都是对的?——如果你能确认,就务必一直坚持下去,希望这次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你。如果……"

仿佛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重伤的犯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住了疼痛,接着把下面的话说完——

"如果你觉得那是错的……我希望这个错误,能至我而止!"

他看了她片刻,面具后的眼睛深不见底。最终不发一言地放下她,默然站起,转身离去。



近日大内传出的消息,皇上垂危弥留,遗诏已然拟定,封入密函不再改动。周昌与南安王密议,觉得三皇子必承大统,便决意要除去厉思寒,以免当日栽赃之事永不泄漏。

抢在驾崩消息传出之前,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处理了一批案件,厉思寒与天枫十一杀手均定于明日午时斩首。

"厉姑娘,多吃一点罢。明天一早就得-上路-了,别空着肚子呀。"张牌头苦口婆心地劝道。凭良心说,他还真服了这女娃子,样子娇滴滴的,身子又薄弱,可居然是钢铁般的性子!他干了二十多年牢卒,看过多少江洋大盗、绿林好汉?可这个女飞贼却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难怪连铁面神捕也这么看重她呢!"他暗自思量。

厉思寒笑道:"张大叔,不用了,反正也是浪费!这么好的菜,张大叔不妨拿去与另几位差爷用吧,免得浪费了。"

她在草上侧身而卧,不一会儿已酣然入梦。

同样的夜晚。四更天。北靖王府。

密室中的灯火通宵不熄,北靖王在灯下注视着滴漏,脸色凝重地等待着什么。突然,西墙传来轻轻有节奏地三声叩击,北靖王脸有喜色,霍然起身,转动了壁橱地把门。墙无声无息地移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站在地道出口处。

"办成了?"北靖王低低问,语声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金承俊点点头,拉下面巾,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脸色苍白,目光却亮如寒星——毕竟,要做弑君这件大事,无论谁都会高度紧张的。

"一切按计划完成,没有惊动一个人。"金承俊语音有些疲惫,从怀中取出那只药瓶,手竟有些颤抖。北靖王展颜笑道:"好身手,不愧为天山剑客。"

他如释重负地接过瓶子,随手一摇,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一瓶全用光了?"

金承俊不答,在桌边坐下静静凝视烛光,似是倦极欲睡,头颈竟几度垂落,突然道:"希望你言而有信,明天一定要救小寒。"

北靖王正色道:"莫非金兄还以为小王是背信弃义之人么?思寒之事,小王自一力承当——若有背弃,愿天令我坐不稳这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