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六、寄生(第3/5页)



据它所说,它曾经和阿澈一起,从红莲幽狱里逃出,从山顶圣湖底沿着地底泉脉逆流而下,从山下坟地里破土而出——那么,它应该同样也应该是被关在那个圣湖水牢里的……

扶南回忆着那个婴儿鬼魅般的身手,以及所操纵的白骨之剑,心下一凛:沉婴教主!

百年来,这白骨之剑已然失传。而他清楚地记得,在教中的记载里,最后一个身负这一绝技的,只有百年前的沉婴教主!

三百年前,先代的迦若祭司舍身饲魔,以永闭地底的代价放空了圣湖之水,将所有恶灵鬼降渡往彼岸——从此拜月教中再无役鬼之术。

然而一百五十年后,教中出了一个名为沉婴的术法天才。

一般来说,拜月教自从华莲教主以降,历代祭司的力量都远远超过教主。

但沉婴却是个例外——她从襁褓时期开始学习各类术法,尚未学会走路的时候便学会了飞驭之术,刚满八岁便将神庙中所有术法典籍看完。

还是孩童的她,术法能力已然能和当时的苍明祭司抗衡!

但,她不但天资惊人,对力量的欲望也是极其疯狂的——在神庙里教中典籍再也不能提供给她更大的上升空间时,她开始研习苗疆民间的一些偏门巫术,从五仙教到百毒教,从占星到下毒,只要是有用的她都竭尽全力去学习。

然而,当她掌握了一切人间流传的术法后,又进入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按照典籍的记载来看,这是一切修习之人到了本身的极限后,必然会遇到的一种“知见障”,有些人从此后毕生再无法进一寸。她对于力量的追求永无止境。但俗世里,人的力量总有极限,经常难以得窥天道。

在闭门修炼十年尚未能破障后,她竟然按照上古流传的一种神秘血祭做法,用自己的躯体来换取更大的力量——

月食之夜,她沐浴更衣,然后在月神像前举火烧面,举刀断肢,献出了自己的眼、耳、鼻、手、足,美丽的容貌和正在成长中的身体——用如此巨大的代价,终于突破了自身的“障”。

获得了那样惊人的力量后,沉婴的性格却也由此改变。

她变得阴枭而独断,不顾苍明祭司和长老们的反对,重新开启圣湖机关,畜养恶灵和鬼降,以求靠着此处的天地之阴气,来掌控更大的力量。

最后,她和祭司苍明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决战。

明知她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但一手将她带大的苍明终究还是出来阻止她了。

他的奋不顾身,反而激起了她心中最强烈的悲哀和愤怒。血战持续了一个月,那段时间内灵鹫山上空乌云密布,不见日光,所有月宫子弟争相避走。一个月后,教主沉婴重新打开山顶月宫的门,走下灵鹫山——手上,托着苍明的头颅。

那个一手将她从孩童教导成出色术法家的苍明,那个多年来一直是她唯一同伴的苍明,拜月教的第十九任祭司,最终死在了她的白骨之剑下,尸身被沉入圣湖水底。

那是拜月教历史上,第一个死在教主手中的祭司。

沉婴成为继华莲教主之后,又一位集教主祭司大权于一身的人,她支配了南疆整整二十年,对这一方土地上的一切生死予夺。然而,这一切,又何以为继呢?

权与力的颠峰上,她的心灵开始迅速的枯竭了。

她无法控制内心黑暗面的蔓延,变得越来越暴躁残忍,到的后来,居然只能不停地用杀戮来换取内心的平静。在那二十年里,圣湖里迅速积满了尸骨和怨灵,南疆百姓怨声载道,连教中子民都敢怒不敢言。

然而,在黑暗侵蚀着内心的时候,沉婴却也清醒地明白自己面临的处境。

“我身体里栖息着巨大的魔物。”某一日,在失控的疯狂下,她终于将跟随了自己十多年的贴身侍女杀死。怔怔地张着鲜血淋漓的十指,清醒过来的拜月教教主仿佛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脸色苍白:“我身体里栖息着魔物!……魇魔在我身体里长大了……就要出来了……怎么办啊?”

左右听到的教众无不失色——

在拜月教的教义中,魇是和月神对立的魔,法力高强。它控制着黑暗的力量,一直在与月神争夺着大地上生灵的命运。传说中在一万年前,月神为了不让大地陷入黑暗,便用天心月轮从日神那里借来了光,洒落大地。魇魔的本体被消灭了,但不曾死去,所以千百年来,只能藉着占据别人的躯体来延续自己的存在。

一代又一代,它附身在人的身上,传承着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