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神寂 Chapter 06 秘密(第3/12页)



——在那一瞬,穿过她雪白的长发,他第二次看到了她背上那个逆位五芒星的符号。那一瞬,他的手颤抖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上古卷轴上看到的说法,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是的,那是转轮。



她重新在水底睡去,因为枯竭和伤病而显得如此苍白虚弱,身子蜷缩在一起,宛如一个孩子。在睡梦中眉头还是紧锁着,眼角有依稀的泪痕——这个要强的女子,在醒着的时候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直到睡了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凝视着她,目光褪去了平日的从容笑谑,吐出无声叹息,站起身离开病榻,一袭黑色斗篷在水光下犹如猎猎的风。

她握紧时的痛感还留在手上,撕裂了他仓卒缝合的伤口,然而她却丝毫没有觉察。

“苏摩……苏摩。”他听到昏睡中的人发出呓语,恐惧而焦急。

结束了么?他在转身离去的瞬间,感觉心中荒凉如死。

星魂血誓——她在惊慌之中吐出的那四个字仿佛是禁咒,将他心里的热度在瞬间冻结。她一直没有向他提过这件事,想来她也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知道一旦说出、将会深深的伤害到对方——是的,在听到四个字的那一瞬,他心里的震撼不亚于百年前在婚典上看到堕天发生的那一瞬。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术法,也知道施行这样可怕的咒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那个人,是不惜一切要得到她的!那个背天逆命的傀儡师甚至可以不顾天地轮回,星辰宿命,用了全部的血和力量来缔结这个盟约,只为换取和她同生同死的权力,弥补少年时的错过。

从此后,他和她无论身在何方,将永远不会再分离。

多么可怕的想法,多么狂暴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的心,在百年的相守后或许曾经一度是偏向他的,但是那个人却以如此狂暴不顾一切的行动将她拉了回去。

多么可笑……不久之前,在她为自己缝合躯体时,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从此可以举案齐眉、相互扶持的渡过一生。

真岚在无色城里独自行走,只觉头痛欲裂,满身的伤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他茫然的走着,黑色的斗篷拂过满目的石棺,那里面沉睡着一个个无法见到天日的族人,那些受苦灵魂的呻吟穿过了石棺传到他耳畔,让他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的,他是这些人的首领,是空桑一族最后的皇子。他的心应该放在这里,而不应被拿去放在猜忌和苦痛的烈火上灼烤。

他长长的叹息,在光之塔前回身,看着铺满了水底的无数灵柩——是的,为什么到如今他竟然还会被这种私事困扰?在戴上冠冕的那一天起,他的心,本来就应该被挖出来,祭献给国家和民族。

“我的先祖,我的子民,我的国家,”将双手握在了辟天长剑上,他缓缓对着那些受苦的灵魂弯腰,致意,“因为我的无能,才让大家百年不见天日——但是请相信,空桑一定可以再度出现在日光之下。”

“是的。”忽然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我相信你,真岚。”

他愕然抬首,身周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声音一直传到耳畔。

“西京?”听出了是远在东泽的故友,真岚不由站起身来,“你在哪儿?”

“我在城外的水里。”西京的声音凝聚一线抵达耳际,显然是用了武学心法,“真岚,我和慕容修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面谈,但却无法进入无色城。”

“重要的事情?”听出了这个酒鬼朋友语气里从未见过的慎重,真岚脸色也是肃然,“少等,我立刻出来见你们。”

黑色斗篷如风拂过,立刻消失在无色城的光影中。

看到西京和慕容修的时候,真岚略微吃了一惊:这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身上还都溅了血迹,仿佛为了某种急事匆匆赶来,却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而且,也不见那笙在他们身侧。

“怎么了?”真岚把片刻前的软弱情绪迅速压制,振眉看向多年挚友,“我的大将军,你不在东泽坐镇,却把我们的军师也拉到水下来了?”

“不,皇太子见谅,是我拉着西京来的。”慕容修却是上前一步,身上带着辟水珠,上前行礼,“因为有要事需要万分火急的禀告。”

真岚看着这个中州来的商人,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从九嶷郡到镜湖的这一路走得颇为艰难,不由惊讶:“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们两个这样大老远的跑来?——如果要商量,用水镜传话也是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