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七、海皇(第3/13页)



然而,等了很久,直到天色开始发亮,却一直没有看到巫真出来。十巫相互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里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冰族所有子民里,智者对于巫真云烛的宠爱是超出常人的,难道这一次连云烛也无法请动那个圣人了么?

正在揣测的时候,神殿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白衣的圣女从里面膝行而出,脸色苍白。她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仰起脸摊开双手,做出各种手势,缓缓比划——

“请等待星宿的相逢。”

看懂了巫真的意思后,一众长老霍然变色,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难道智者大人是说,他将袖手旁观这一次的争斗?!

在十巫心有不甘地悻悻离去后,巫真掩上了神庙的门,全身瘫软地坐在了门后的黑暗里——方才,她第一次说了谎话!

因为此刻的智者大人,又出现了“神游”的情况。

多年前,因为巫彭元帅的引荐,出身寒微的她获得了额外的恩宠,在白塔顶上陪伴了这个高不可攀的神秘人将近二十年。这十几年来,她的所见所闻都匪夷所思,然而她始终忠实地沉默着,从未对外吐出过一句话。

——也只有她知道,在某些时候,那个无所不能的智者是会暂时消失的。帘幕后那个声音会长久地沉默,仿佛沉睡过去,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样的日子或长或短,有时候只是一两天便回复,但有时候会长达数月。没有任何人知道智者在那一段时间去了哪里。

也幸亏沧流建国以来,智者一向深居简出,极少直接干预国事,所以也从来没有哪一个长老曾在这样的时刻来请示过圣意——然而,却不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智者却又一次“神游”了。

为了安定十巫的情绪,拖延巫朗对弟弟下毒手的时间,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假传了智者大人的口谕——却不知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云烛长跪在神庙里,膝盖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渐渐僵硬,心里也一分分地冷下去。她跪在黑暗里,一边挂念着弟弟的安危,一边度日如年地等待着智者大人的苏醒。

遥远白塔上充斥着勾心斗角时,九嶷这边却是一片战乱过后的狼藉。

那些来自西荒的盗宝者簇拥着闪闪离去,恍如一群恶狼裹去了一只小羊。晶晶望着姐姐,抽泣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笙拉着晶晶的手,一边安抚着失去姐姐的哑巴女孩,一边仰望着苍穹,愤愤不平——该死的,西京大叔跑到天上怎么去了那么久?

而九天之上,却是一场静默的对峙。

只凭了那一线鲛丝便纵上九霄,空桑新剑圣站在龙背上,定定看着那个黑衣的傀儡师,脸色凝重。

“快斩断吧——趁着你还可以控制这个东西。”西京看着那个偶人,眼里有再也压不住的焦急,“它长得实在太迅速了!不当机立断,迟早会被它反噬!”

他“咔嗒”一声抽出光剑,倒转剑柄递过去。

剑柄上那颗银色的小星隐隐生辉,阿诺身上的引线忽然颤抖了一下——面对着剑圣之剑,便是那个诡异的偶人也露出了避忌之情。

然而傀儡师眉梢挑了一下,带着一贯的桀骜和孤僻,对西京递过来的剑视若无睹,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关你什么事?”

“现在我们是盟友。”西京没有缩手,将光剑直直地横在他面前,“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苏摩,你身负着千年的使命,如果这个东西吞噬了你,你的子民、你的国家又将如何?”

苏摩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一直望着北方,似乎并无反应。然而,那一群空桑冥灵早已消失了踪影,黎明的天空里只有风和云在相互追逐,发出呼啸。傀儡师的眼睛是一片茫然的碧色,对旁边剑圣的劝诫置若罔闻。

然而茫然散漫的眼睛,无意对上了半空中飘着的偶人时,却不由微微一凝。

那个偶人在笑……他弟弟在笑!

阿诺无声无息地笑着,在半空里飘摇,随风翻飞,带着一种自由而恶毒的快乐。苏摩悚然一惊——他的孪生兄弟,那个在母胎之中就因为败给他而永远不能来到人世的苏诺,此刻居然如此地快乐?——甚至比一生下来就苦苦挣扎于这个浊世的获胜者,拥有着更多的欢乐!

看着逐渐成长为英俊少年的偶人,苏摩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了一种憎恨和苦痛:虽然身为海皇,他却如那些苦难的凡人一样,先生后死,生之欢乐在靠近死亡时渐渐萎缩;而阿诺,他的兄弟,却是先死后生,在死亡中绽放出生的快意来!多么不公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