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游戏结束

然后,我看到了渡鸦。

“该死的白痴。”

他倚着皮包,一瘸一拐,手中拿着一把剑,表情坚定。

肯定是来惹事的。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一根筋的他,为了弥合他与宝贝儿之间的裂痕,特此前来解决掉她的强敌。

我又开始颤抖,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如果没人阻挡他,我就会陷入两难境地。我必须做出选择,采取行动,但无论如何,总会惹人不高兴。

我通过检查夫人的衣服来转移注意力。

影子落到我们身上。我抬起头。沉默眼神漠然,宝贝儿却面带同情。沉默朝渡鸦瞥了一眼,他也处于两难之地。

夫人抓着我的胳膊说:“抬我起来。”

我照做了。她像水一样柔弱,我不得不架着她。

“还没完。”她对宝贝儿说,就仿佛宝贝儿能听见一样,“他还没死。”

他们已经把帝王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割了下来,然后扔进了柴堆里。摄踪仍硬撑着,以便士兵切割帝王的头颅。地精和独眼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头,摆出即将飞奔的架势。几名士兵把老树之子种在了地上。鲲鲸和蝠鲼在我们上空游荡,还有一些飞去了森林上方,帮助劫将追杀猎狗——蟾蜍杀手和野人。

渡鸦越走越近。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该站在哪方。

帝王这老王八蛋顽强得很,就为了切他的头,十来个人丢了性命。脑袋都掉了,他还活着。跟瘸子一样,他的头还有生命。

地精抓着那颗不死头颅,坐在地上,双膝死死夹住它。独眼把一根六英寸的银钉从他的额头砸入大脑,帝王的嘴唇仍然动个不停,骂骂咧咧的样子。

银钉会吸收他的灵魂。他的头会被扔进火里,烧完之后,银钉会被取出,然后再被钉进老树之子的树干里。在接下来的一百万年,这个黑暗的灵魂会一直被束缚在里面。瘸子的肢体也被卫兵带进了柴堆,不过他们没找到他的头,恶龙扒出的那坨泥土已经把它盖住了。地精和独眼点燃了柴堆,火苗蹿腾而起,似乎迫不及待要烧掉里面的东西。瘸子的箭离夫人的心脏只有四英尺远,位于锁骨和左胸中间。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我能成功把它拔出来,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不过,我就该废掉她的左臂的。

她举起左臂,伸向宝贝儿。我和沉默都愣了,但片刻后,我们明白了她的企图。

夫人把宝贝儿拽向自己。她虚弱无力,拽不动她,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宝贝儿任她拽过去的。然后,夫人低声道:“仪式完毕,吾唤尔之名,托妮·费斯克。”

宝贝儿无声地尖叫起来。免疫结界开始淡去。

沉默面色铁青。他痛不欲生地站在那里,在誓言、爱恨以及某种源于义务却高于义务的感情间挣扎、纠结,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我多年的愿望,在这一刻实现了,我自己也想哭了——

他开口说道:“仪式完毕。”他吃力地组织语言,“吾唤尔之名,多洛特娅·森扎克,吾唤尔之名,多洛特娅·森扎克。”他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倒。他坚持住了。

但她们没有。

渡鸦更近了。来者不善,他成了我心头百患中的首患。

我和沉默对视了一眼。我怀疑自己的表情跟他一样苦涩。他红着眼,流着泪,冲我点了点头。共识达成。我们跪下身,把她们分开。我摸了摸宝贝儿的脖子,沉默看上去有些担忧。“她没事。”我对他说。夫人也没事,不过他才不在乎她呢。

我到现在都在想,她们两个当时怎样主宰着命运,又怎样屈服于命运。就在那一瞬间,两人的力量烟消云散了。宝贝儿失去了免疫结界,夫人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算是同归于尽了。

尖叫声突然传来,飞毯如雨般落下。所有劫将的命运都跟夫人绑在一起,而且经历了荒原上的那次背叛后,她把他们绑得更紧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同时失去了法力,从万丈高空跌落,难逃死亡的魔掌。

战场上会法术的人不多了。摄踪也死了,帝王给他带来了致命的重伤。我相信,摄踪死得心满意足。

但这一切还没完,还有渡鸦要面对。

他在五十英尺之外的地方,松开了皮包,像恶鬼一样扑来。他死死地盯着夫人,脚步坚决。为了赢回宝贝儿的心,他打算杀死夫人。

哼,碎嘴,你能让这等事情发生吗?

夫人的手在我手中颤抖,她的脉搏微弱,但有总比没有强。或许……

或许他会知难而退。

我捡起弓,把从瘸子身上拔出的那支箭搭到弦上。“停住,渡鸦!”

他没有停。他估计都没听到我的喊声。该死,如果他还不停……我就只能射箭了。